那人还没意识到,钟灵却赶紧假装适应不了光线,紧闭上眼,低下头晃动脑袋。
钟灵虚弱地瘫坐在木头椅凳上,被捆缚在身后的双手因为长时间固定几乎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她甚至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不是身处在这阴冷潮湿的车库中,而是回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家,迎接她的有母亲、杨阿姨,还有……姜澈。
所有钟灵递给他的逻辑碎片,这一刻,全都串联起来了。
耳边咔哒一声,有人开了门。
不过在看到姜澈的时候,钟灵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现在的母亲怎么可能会让姜澈出现在家里,他们叁个人见面又怎么可能演绎母子团圆的戏码?
钟灵狠狠咬住后槽牙,她不敢真的出声与她争吵,因为她喊出声,兴许其他人就会进来,她连这一刻的喘息机会都会失去。
“搞什么!”女人说话了,同时退了一步,瓶子离开钟灵嘴唇的那一瞬,钟灵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过身子想要追上水瓶,不想因为这个动作,一头栽进女人身前,等女人飞速把她推开,钟灵头上原本就已经被扯松了的蒙眼布,恰好勾住了女人的衣扣,彻底脱落下来。
洪曼月一手抱着胳膊,一手拈着烟,“我又没打算给姜盛超生儿子,当初我只是去找他诉苦,要不是他趁我酒醉半推半就做了那档子事,怀了这个孩子,我在我男人那怎么可能吃那么多苦。”
“你是不是……”钟灵的嗓音沙哑,“从一开始回来,就想在姜澈他们身上捞一笔?”
眼睑掀开的缝隙中,她见到女人拾起了地上的蒙眼布。
她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脸,能说出这样的话?
那似乎是个女人,钟灵闻到了她身上隐约的香气,对,和之前那个在她身后说话的女人截然不同的味道,至少这个人,活得很精致。
钟灵一语不发地看着她,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你看到了。”她说,“没必要装了。”
“看着我干嘛,恨我?不是你当初先威胁的我?这只是你自作自受。”
明知故问。
“要不是他们在商量怎么拿赎金,也用不着我来这里给你喝水。”洪曼月拍了拍外套上的水渍,把矿泉水瓶搁到了一边,“人啊,就是不该心软。”
钟灵的身子因为她的话而隐隐发抖,甚至连前一刻的虚弱都被取代,怒意在血管中蓄积翻滚,仿佛将沸未沸的热水,随时都会有泡泡上升到顶端破裂的那一刻。
作为人质的钟灵当然不会知道警方的调查进展,距离她被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18个小时,期间她仅仅在与母亲通话之后喝到了几口矿泉水,将近一天没有好好休息,没有吃东西,连水都没喝多少,尤其又是在如此高强度的精神压力下,换作任何一个人,状态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所以你们这些小姑娘就是多管闲事,我和我儿子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一定要来横插一脚。”她吸了一口点燃的香烟,转头朝钟灵吐了一段烟圈,“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所以我本来想回去看看,我那个亲生儿子,可不可以让我投靠——只要不跟姜盛超那疯子在一起,让我重新做他妈妈,也不是不行。”
她轻笑了一声:“他还以为他是痴情种,你妈妈啊,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我勾勾手指他就会给我爬回来。”
所以她并没有等钟灵回答,又自顾自说道:“我只是坐了四年牢,一趟出来,就感觉外面的世界已经不一样了——四年听起来不算多长吧?可是已经把我作为一个女人最后漂亮的那几年都消耗了,再加上又有坐牢的前科,我什么都做不了,已经没有地方容得下我了。”
钟灵苍白着一张脸,可是眼中的光芒锐利,一字一句地迎向洪
一张脸在钟灵视野里一闪而过。
钟灵从梦中醒过来,她已经虚弱得没什么力气挣扎了。
钟灵沉着首,盯着肮脏的水泥地面出神了叁秒钟,终于还是慢慢抬起头,对上洪曼月的目光,她确实没必要装了,装了对方也不会信。
洪曼月往边上一歪,倚在车库斑驳的墙上,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烟盒,抖了抖,取出一根烟。
洪曼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了,“你坐过牢吗?”
那人撕开了她嘴上胶布,再度扯开钟灵唇上已经凝固的伤口,但是钟灵并没有喊疼,因为下一秒,那人粗鲁地把矿泉水的瓶口塞进钟灵口中。
久旱逢甘霖,钟灵像是沙漠里即将脱水的旅人,仰着脖子大口大口吞咽灌进喉咙的水,因为太过急切,也因为那人不耐烦的动作,一口水没及时喝下去,呛在了喉咙口,猛地喷了对方一身。
所以她选择反唇相讥:“那又怎么样,你在那个男人眼里不还是什么都不是?我听姜澈说,本来那家伙才是主谋,结果却让你顶了罪,他比你还早出狱,到现在你也没结婚,我妈呢——”
钟灵咬了咬干涸的唇瓣,冷笑:“就算我不出现,也没有人认你作妈。管生不管养,这世界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