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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雨清听不清他后面说的话，她的耳鸣发作了。

    女演员一旦结婚，就意味着不再梦幻，瞬间“跌落凡尘”，拍什么谈恋爱，有符合国情的二胎宝妈角色演就烧高香了。

    弟弟贺雨深在旁边嘲笑，“你年纪这么大当什么花童，我这个年纪都当不了花童好不好。”

    熄灭的最佳女演员之梦变成干柴，烧得“歌坛天后”这一伟大理想日以继夜地沸腾。

    蒙佳负责巫雨清的人情往来，合作过的同行、老师、前辈，都是蒙佳逢年过节以巫雨清的名义送礼问好，保持联系和友谊。

    这里黑到看不清家具和人的轮廓。

    巫雨清将音乐玩得炉火纯青，在她的手里，乐器如同兵器，杀人或救人全凭心意。

    罗导带着她入行，指点她表演，将她送进电影奖的颁奖晚会，让她在21岁那年得到最佳女主角提名。

    宗政航只能分析出这些乐器，他越听越无法专心，旋律的主题呼之欲出。

    窗外庭院里的灯早已在父母叔婶走后关闭，院外的路灯离这间小卧室太远了。

    “婚礼的音乐。”巫雨清说，“会在婚礼当天作为单曲发布。”

    直到初夏，五月，她在妈妈家里小住。

    罗导联系她，说要见一面。巫雨清当然不会拒绝，但也没多期待，或是幻想有什么馅饼要砸头上。

    音乐调动、影响人的情绪，塑造场景的氛围，是流动的建筑，耳朵的文学，民族的气质。

    更何况巫雨清出道以来，不脱不露拒绝亲密戏，连吻戏借位都不愿意，写进合同明令禁止，迄今为止荧幕初吻还留着呢。

    婚礼是严肃郑重的仪式，广而告之一个家庭的成立，是旧时《中国结婚证书》上的：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她和宗政航的婚礼不会直播，婚礼期间的摄影也不会公布。

    巫雨清心灰意懒，想着明天以下半年开演唱会为借口，把罗导的邀请拒绝掉好了。

    “才不是小孩那桌，我和爸妈坐首席——”弟弟反驳。

    这种决策巫雨清自然无法参与，只有听通知的份儿。

    宗政航没有选跪天跪地跪父母的中式婚礼，但也不能彻底西式。身为公职人员，他的誓词绝不能对着基督教神父说。

    如此麻烦的女演员，结婚之后还能有“保二争三”的媳妇剧本找过来，都算是业界对巫雨清演技的认可。

    宗政航不敢询问，生怕是自作多情。

    巫雨清想起一件事。

    其实巫雨清现在不是没戏拍，只不过如今找上门来的不是偶像剧、剧情电影，而是40集起步的婆媳剧。

    她只需要当天按时出现，走完所有流程就可以。

    巫雨清一直将这场仪式当作一项通告。

    她如同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对明年的新歌不再跃跃欲试，觉得现在不联系作词人也行，反正明天早上和中午都有足够的时间联系。

    主旋律以钢琴和黑管为主，和声中有大提琴、中提琴，节奏为定音鼓，钹，三角铁。

    贺雨澄开心得要命，“那就是伴娘！我要当伴娘！——而你，”她对弟弟做鬼脸，“坐小孩那桌吧小鬼！”

    这是交响乐。

    前六秒是钢琴，典雅温柔。

    他突然来找，或许也是准备拍大型都市家庭伦理剧，让她去演小媳妇。

    比起演员不许人间见白头的艺术生命，导演的创作时间可以持续到七老八十拍不动为止。罗导的片子大卖后，一路高歌猛进。这些年商业片文艺片不停地拍，偶尔为了赚钱去拍电视剧，过的风生水起。听说最近就在拍央视的连续剧……

    她把宗政航塞到枕头底下的手机拿出来，外放一曲两分零七秒的音乐。

见导演，罗导。

    他不敢相信。

    房间内没有光，手机在音乐播放的过程中熄屏。

    她随性所欲，在黑暗中放瑰丽的烟花，任由他浮想联翩。

    第七秒管弦乐加入，气质一下确定：郑重，坚定，浪漫。

    她拎着小行李箱打开家门，妹妹扑过来欢呼：“姐！姐！我不用去国外了！！我可以参加你的婚礼了！我要当花童！！！”

    宗政航没有开灯。

    她的贵人，她第一部电视剧的导演，第一部主演电影的导演：小杏的导演。

    宗政航不知道拿躺在他身侧的女人怎么办。

    这一次的耳鸣不同以往，除了幻听外，她完全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

    他坐起来。

    罗导是少数，巫雨清绝不会忘记联络，亲自送上节日祝福和礼品的亲友。

    她意识到婚礼不是什么盛装出席的艺人通告。

    宗政航的爷爷是证婚人。

    当时妈妈和继父终于下定决心，不把小女儿贺雨澄送到国外读中学，像她大哥那样大学再出去读比较稳妥。

    一个盛装出席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