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摆弄吧。那样的人生对我而言才是毫无价值的,是可以被任意碾碎的落花。但现下的我也是落花,花朵终归会凋零枯萎随风起舞,所以既知道会迎来谢幕,不如在一切结束前创造绚丽豪壮的人生。”
阿照再将我牢牢抱住了,我冒着风雪潜入城中,因而身躯各处先前尚且十分冷彻。而今与她紧紧相依,只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具器官都要被她身上的热情融化掉,双目又要不受控地抖落出热泪。
“成为武士、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雪华、将自己的爱意传达于你——我对这样的人生已是万分知足了。我实现了我所追求的一切价值,现下可以安心赴死了。”
“如果你心中真的如此期望的话……”
到这时我再无须反驳她了,她的那份决意并非源于武士的信念,阿照对于自己即将走向生命终点一事的释怀感是出于自己的本心。她既知无法改变命运,又无力改变乱世,却仍认为自己在这样污秽的世间实现了自我生命的价值,我只该钦佩她,她活得比任何人都要纯粹。
“那我便陪你一起走吧。”
“什么意思?”
“请在最后也守着我,别再与我分开了。”
干脆利落地讲出埋藏许久的答案,我如今也知道被前所未有的释怀感笼罩后是何等安心了。我又向阿照的目光追去,象征着生命的火焰在她眼中熊熊燃烧,那之中曾骤然浮现出一丝惊愕,但随后便只能看到无比坚毅的神采。此时她脸上似乎还混入了几分欣喜,因为她一点也不困惑,反而难掩激动地问着我:
“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吗?”
我重重点头,在这样的困境下,她反倒笑逐颜开。她这副神态在旁人看来或曰回光返照,抑或是临死前的癫狂,可我清楚,她是真的不再抱憾了,接着我又说道:
“能跟你一起离开,是我一生中最为幸福的事。在幸福的极点结束人生,我也不会再有任何不满了。”
到这时我与她都不再直白提起“死亡”一词了,仿佛我们即将直面的不是残酷之事,只是二人手牵手紧靠在一起,共同步入美好的梦境一样。对我而言,死亡也已不再是死亡了,或许我一直追寻的便是终结,能在人生的制高点华丽谢幕,自然是我梦寐以求之事。
决定了自己的去留之后,我便与阿照一起在天守阁静候深夜降临。一般来说,决定投降自尽的将领不该这样孤零零的,伴在身旁的除了担任介错的武士,还应有饮酒助兴的下臣们。但阿照与我皆不想被人打扰,到这个地步,也没人会在意我这一不速之客的真实身份,我就自在地陪在阿照身边,被留在我二人身边的也仅剩一个会弹三味线的盲目僧侣。
“来唱些歌吧。”
阿照素不爱饮酒,又总担心自己醉倒误事,可此时她也准备出些酒来,与我举杯共饮。那名法师原先还未奏些什么,在我的随性要求下,便配合地吐出几段有趣的调子来。
“这曲子真令人怀念……”
弦音起落间,阿照猝然停下了正端起酒杯的手,在我身旁平静说着。
“是呢。”
我应和道,缘是法师将和歌随三味线的曲调咏出了,本就风雅的诗句在这时听来愈加凄美动人。
“那我也来写下一首吧。”
总归是要作辞世句的,眼下我已从房间的案台上拿起笔墨,在纸上写下熟悉的诗句来。
魂枯魄灭难长久,却盼情深赴永劫。
此诗是我曾当作小把戏塞给她的,她本人大约并没有注意到,念着此情此景,提下这句诗还真是万分合适。
我知道我们都将在这无法步入理想境地的乱世中获得永恒的解脱了。如果阿照认为的价值正如她所言的那样,那么我所追求的人生价值,便是与自己的最爱一起坠入阎魔地狱。肉体终会腐烂、魂魄大约也会破碎,但若是能在爱意奔向绝顶时身赴永恒的终焉,这份感情就一定不会变质,而是会以最为壮烈的姿态堕入下界,在业火的锤炼下获得不死不灭的新生吧。
“你写下的是这首啊……”
看着我的笔迹,阿照却轻叹一声。我们身处天守阁的四层之中,大抵是出于室温考量,各层的窗户都紧闭着,从缝隙处望去也仅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
“下雪了。”
然而阿照又如此笃定,我确信她是看不到窗外景色的,可我又知道她是想听我唱那句歌了。
“你为何如此钟爱那一首?”
我不由得发问,接着在另一张空白的和纸上抄下阿照所想的歌。
烟霞树碧飘春雪,无花乡里看落花。
她始终盯着笔尖,直到我撂下笔杆,再将写出的诗笺拿起,她才答道:
“因为那之中有你的名字。”
她说了相似的话,母亲总爱吟这句诗,可能也是因为歌中有“雪”与“花”两字。
“雪华,我喜欢你的名字。可无论你叫什么名字,又变成什么模样,我都爱你。”
阿照将脸凑了过来,再用鼻尖擦过我的脸颊,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