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个并未成年的王子在这儿的确无用。他还不及十岁,武艺方面只勉强学会自保,纵使对带兵打仗的法子稍有了解,知识也都仅仅是从授课中来的。尽管骑马还算稳当,他也不能上阵指挥。太过危险,太没必要。
“你在乎吗?”莱戈拉斯反问。大步抚摸了一下马颈,牵起缰绳,先一步向前去。
“等到了洛汗,你不要再叫我‘大步’。”他突然说,“你不是与杜内丹人同来的,你不知道什么游侠,也不要提到我父亲的名字。”
“我可不会愚笨到被误伤。”莱戈拉斯不客气地应道。
这一晚过得很安稳,没有任何大到会将入睡的人类弄醒的动静。到了后半夜,莱戈拉斯也闭目小憩了一会儿。他看见森林里的阴影,河对岸的血溪,黑暗越过荒山而来,中洲大地传出哀鸣。
王子紧张地按住了腰间短剑。牧民无法战斗,羊群也变得不安。战斗来得过于突然,来不及列阵,来得及赶到他身边的也只有寥寥几个贴身护卫。敌人的数量并不很多,但他们这边的战士一样不多,还会因要分神保护平民备受牵制。一头座狼突然冲破了士兵的拦截,将他的护卫按倒在地。奥克的斧头砍中了他的另一个护卫,那人惨叫一声,仰倒在地,生死不知。
“我——不能。”大步说,“还不是时候。”
他已经觉得自己活不过正午了。他不至于被血腥吓倒,但他不能保证自己能挺到战斗结束的时候。他得同时迎接座狼的獠牙与奥克的斧头,他毫无胜算,掉头逃跑还会死得更快
“一年以前,在布理。”游侠说,“他已经在旅店住了几日,我也到那附近打探消息。他一眼认出我来,跟我共行了约莫一个半月。临别时我送了他一小袋烟叶,用于回报他道出的警示与箴言。他笑得很畅快。”
他拉起了帽兜,掩去复杂神色。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又在迟疑什么,莱戈拉斯依然没能弄清。人类跳下岩石,向栓马的树边去了。精灵对着他的后背,喊出困扰自己一路的疑问:“你是怎么认识那位巫师的?”
纵使如此,牧民们还是开始向南走了。士兵们沿路护送,王子也与他们同行。他骑着一匹个头稍矮的马,身上系着小号的轻甲。及至午前都平安无事,但在他们预备停下用餐时,守在最外围的士兵发出了喊叫。
“你倒是会投其所好。”莱戈拉斯思索道。他也跳上马背,抚摸了一下坐骑的鬃毛。“但实际上,想要获得巫师的友谊可是件难事。他们来去匆匆,双眼得以预见更长远之事,不会因为一袋烟就被收买。他若不是对你另有所求,就定是因为你身具令他重视的价值。”
你该回埃多拉斯,大人们说。尽管黑蛮地人近来又不太安分了,我们的都城也还是安全的。
但我想亲自向他汇报这里的状况,王子说。再多留几日也无妨。
他醒时也有些疲惫了。他睁开眼,看见那个人类也起了身。他们要沿林莱河找一个马可以淌过的浅湾,到了那边便是洛希尔人的国度。天开始亮了,大步站在岸边的灰岩上,靴后就是磨出的剑痕。他静静眺望着那片土地,风将他的斗篷鼓起、展开。它看上去是临行前新换的一件,边角平整,也不破烂。
他们必然不会在太过荒芜的褐地停留太久,他们总会渡河而来。也许是几支小队,过来抢掠一番,也许数量不少,欲图直接蚕食洛汗的边境。消息传至王子的耳中,让他不要再停留于游荡在这一带的少许牧民间,他们都应暂时向西南避让。森格尔王即将到来,接下来的战场并不适合这个年纪的孩子。
抚摸他自己的坐骑,将它带到更靠近树木的地方。等到他重新拴好马,解下行囊,取出凑合铺地用的垫布,他才再度开口。“行。”他背对着精灵说,“我也不会向森格尔王报备你的存在。若你想要帮忙而不被误伤,你自己去同他讲。”
“你会因此而高看我一眼吗?”游侠笑道。
“并不真的在乎。”他说。
莱戈拉斯略微一愣,很快就又意会过来。“所以这就是巫师给你出的鬼主意了。”莱戈拉斯说,“故弄玄虚,神神秘秘地来又突然消失。何必这么麻烦?你们的先祖曾并肩作战。你要是愿意亮出本来身份,指不定还会颇受欢迎。”
他拔出短剑来,即使他一看便知他的力量拼不及任何一个敌人。“鲜嫩的肉!”持斧的家伙叫道,胯下的座狼也在咆哮。那怪物呼吸粗重,好像下一秒就会撕开他的喉咙。他的马先遭殃,他及时离开马鞍,在草地上翻滚一道,举起短剑竖在身前,想在下一次扑袭中将它的尖端插进那怪物的口腔或喉咙。
国王的血脉总是早熟,即使不会在这个年纪就开始投身于战事,也不会始终都龟缩在都城全不外出。他可以出行,到边境巡察,这样也能早早习惯于驭马随军行动。黑蛮地人的侵袭总是被阻拦在西侧,而毗邻北高原的褐地向来一片荒芜,既无商贸也无威胁,他的行进路线在规划时也没有多大毛病。也因为北高原的边防力量较为稀疏,待到他们发现对岸有奥克聚集时,褐地那侧的奥克们已经很靠近安都因河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