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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办公室,我点着烟,打开电脑,浏览刚子说的那些照片。看来头一个晚上大家都喝嗨了,那些照片的确让人忍俊不住。
“也许真的只是喝嗨了,仅此而已。”我又想起夜里,下意识地把头转向百叶窗,磨砂玻璃外面,就是晓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我摸出来,看都没看屏幕,直接按下接听键,也许我急于从夜里的回忆逃离出来吧。
“杨总,我到楼下了。”是“大刀”。
“到了就上来吧。”我吐出一串烟圈,看着它们在我眼前消散。
“鸡巴毛,上去有什么意思?你下来,我在茶社呢。”
“大刀”是我的战友,十几年前我们都曾在空军大院开车,复员后在西苑的一场惊天动地的群架,让我们成了绝对的损友。那场群架,令我们都进了医院,我躺了七天,他躺了十天,至今我们的身上还都残留着那场群架的痕迹。他是湖南人,退伍后回了老家,但没过多久就返回了北京,后来开了一家小公司,现在混得也算不错。“鸡巴毛”是他的口头禅,在京城混迹十几年,他早就练就了一口地道的京片子,但只有这句口头禅多少还带些乡音,这三个字,从我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我的耳朵,以至于有时我想或许它比“大刀”更适合做他的绰号。
茶社在负一层,静静地见不到人,我走进我们常用的包间,果然,他和小马一脸坏笑地盯着我。
“大白天跑过来干嘛,钱赚够了是吧?”我在他们对面坐下。
“钱哪能赚得完呢,是不是?”“大刀”冲着小马扬扬头,又转向我,“再说,白天也不耽误赚钱啊。”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我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小马忙凑过来给我点着,叫了声“杨哥”,算是和我打了招呼。
“身上有现金吗?”“大刀”眯起眼。
“有。”
“有多少?”
我摸摸口袋的厚度,说,“大概五、六千吧,你又怎么了?”
“我没事儿,过来是给你放松的,”他把重音放在“你”字上,“你小子不会忘了吧?上次还赢了我三千多呢。”
“小样,就你?”我终于回过味来,敢情人家专门过来报仇来了。我斜睨着他,嘴角叼着烟,说,“有本事放马过来。”
这小子可一点也不耽误时间,说话的功夫,就从手包里摸出牌,熟练地洗起来。这个下午,注定又是一场激烈的“斗地主”鏖战,也好,总胜过我一个人在楼上瞎想。
玩了一会儿,真被他捞回去不少,“大刀”得意地笑望着我,忽然说,“咱们去趟山东吧。”
“行。”我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今天晚上走。”
“行。”
他皱起眉头,奇怪地看着我,“你也不问问去干什么,就答应得这么痛快?”
“你小子少来,”我向他吐出一口烟,“明明知道要把我卖了,只要你开口,我都得屁颠屁颠去数钱,你丫还费什么话啊?”
“大刀”笑了,笑得很灿烂,“把强子也叫上吧。”
“行。”
那个下午,我输了,输得很惨,也许这就是报应。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早就过了下班的时间,晓峰的座位上空荡荡的。只有我自己知道,除了“大刀”的缘故,我多想逃离这间办公室。或许在山东喝够了酒,这一切都会过去,我的心也会平静如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