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还是因为她的“病”。
圣人怎么知道花卿还活着,她已无力追究,心中更是恨燕恪恨海宁王,无端将她牵入便罢。非要将她的花卿也拖入这场是非,尚在她腹中之时便因阴谋落下胎里有损,勉强长大方过了及笄,又牵连上了燕家人。
此后便不必说了,也许正是因为这些惊天风波,她才知道,花卿正是她亲生骨血,卓泉才是燕恪之子,念及此事,寿春县主情不自禁攥紧船木,面色难堪至极,养育他一场,落得这般下场不说,卓泉甚至还嫌利用不够,恨不能将花卿敲骨吸髓......只恨她糊涂连自己的女儿也认不出。
“五娘子,我们到了。”
常阿姐轻盈地跳下船,她站在栈桥上,伸手扶着寿春县主迈下船,回首四顾只见栈桥下堆着数捧白珠,大小不一,闪烁着珠光,他们没有留步,反倒一路沿着栈桥换乘蚱蜢舟,穿梭数条河道最终抵达高越州府城外。
府城建立在高越州中央最为空旷平坦的高地之上。寿春县主一眼望去,只觉满眼陌生,她自幼作为质子离家,长在上京,成年后又因孩子的事与老海宁王生出嫌隙,颇有种老死不相往来的劲头,是以算算时日,她已经二十余年没有回到海宁了。
她们行至王府,府前守门正是从前教寿春县主念书的教习娘子,她一眼便认出了寿春县主,念及范姝的吩咐,赶忙引她进来,说:“眉娘子,你终于回来了。圣尊正陪在七姑娘身边......”等在身畔机灵的垂髫女郎见此,赶忙跑回府中禀告此事。
寿春县主尚不知晓女儿的病情,只当她依旧是旧病在身,孱弱不堪。可实际上,卓枝的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起初确实只是重咳不止,像寻常重病的人一般。可就在这几日病情迅速恶化,也不知怎的,三日前她忽然间说身体好了许多,胸腔隐痛消失,周身虽然仍是沉重,但已经不疼了。
当时范姝欢喜异常,立即派人请来大巫检查,这才慢慢发现问题......花卿不是好了,而是身体失去最基本的感觉,彻底察觉不到疼痛了。仿佛一个信号般,接下来便是失去嗅觉,一日一日更是愈发衰弱,昨日轮到双眼,如今只剩下勉强能听能说,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连这些都会失去。
也许是下一刻。
范姝放下族中事宜,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那种回天无力的痛苦语言难以表述,就好似眼睁睁的看着花卿一点点死去,心似苦海沉浮。却还要装作安然无事,免得花卿察觉什么,反倒安慰她。
怎么会这样?
她无数次的反复回忆玄阙的种种,也许当时见到花卿逐渐好转,她便掉以轻心,以为此后只有一条平安坦途。其实那蛊根本没有消失,一直潜在她心脉之中,只是如今才发作而已。花卿留在玄阙这三年,她和大巫用尽方法也不能将其驱逐,只能任由毒蛊兴风作浪一点点耗尽生机。
——“圣尊。”
门外低缓的声音响起,范姝当即起身,她担忧的看向躺在榻上,半昏半醒面色惨然的卓枝,眼中闪过哀色,她伸手轻轻搭在卓枝腕上,良久才摸到一丝微弱的起伏。
“阿姝?”
范姝移开手指,低声问:“怎醒了?可是我起身惊动你了?无事,你且好好休息。”卓枝微微点头,范姝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这才迈步走出里间,她用力闭上眼睛,可眼前还是不断闪过方才那幕,花卿一双眼眸黯然无神,只是依据声音,勉强望向她。
前来禀告的垂髫娘子站在门前,她年纪不大,举止却十分规矩,只安安静静等在门前。范姝掀开紫竹蔑席,低声问:“何事?”
“回禀圣尊,眉娘子已经抵达府中。”垂髫娘子语态恭敬地回复道。
原来是姨母到了。
眼前似是浮现花卿的模样,她不知道寿春县主到来究竟是对是错,眼睁睁看着爱女一点点生机断绝,这般锥心之疼又有谁能忍受?只怕花卿走了,姨母的身体也彻底垮了。她不禁怀疑请姨母前来这件事是对是错。或许有些事不亲眼看着,痛苦便会有所减轻,也许只是遗憾没见最后一面,可至少不知女儿如此备受折磨。
范姝性情果决,这种犹豫在她心中只是稍转很快便按在心底。
王府虽大,也不过片刻功夫,两人便已相见,范姝不愿隐瞒,将这些事简单的说了一遍,见寿春县主面若金纸,她停了片刻,还是说:“花卿衰弱至此,主要是因蛊,而不是胎里的病。”范眉动了动唇,没有发出声音,好半晌才说:“花卿说,”她捂住胸口,深深喘了几口气,自言自语般:“她说那蛊并无大碍,除夕夜守岁的时候,还说海宁气候好,适宜养病......怎么突然间会这样?”
范姝继续说:“这几年一直请大巫照看,我亲自算,还请大巫算,若承明帝元月内驾崩,花卿行向西南,逢水尚有一线生机。念及此事,一度犹豫不决,加之花卿也不愿,便未能告知姨母。如今终究是行到水穷时,只能请您来见她最后一面。
范姝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大巫看过了,花卿就在这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