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

    陈村对平安夜没什么概念。

    他大学之前，生活环境相对闭塞，过节，也就过过传统节日，对于平安夜圣诞节这些，就当平常的日子过。

    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路旁的彩灯，比平日里更高更亮，照着街上男孩女孩们一脸喜气的样子。商场明亮的橱窗里，圣诞树绿油油的，上面挂着各种铃铛，灯光一闪一闪。不知从哪里飘来圣诞颂歌，在喧闹的人声中飘浮，一直飘到陈村的面前。他的心不由得染上几分节日的快乐，想到孙泠在家，加快了脚步。

    与他擦身而过的，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他有些后悔昨天没有答应孙泠的提议。

    “要不，明天我们在外面吃饭？”孙泠问。

    “明天外面肯定都是人。”自己当时是这么回复的，然后这事便作罢。

    倒也不是拒绝孙泠，只是想到两人都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就随口说了一句。陈村仔细回想孙泠当时的表情，确定他没有失落，才放下心。情人的心总是格外容易被伤，何况是孙泠这样敏感的人。

    在地下室那段时间，孙泠动辄将“我喜欢你”这种字眼挂在嘴边，做爱也是狂放大胆的风格，做什么事都有一种豁出去的直接。两个人好上之后，他突然变得内敛了，说几句话就脸红，拉他的手犹豫再三，而且做事迂回、反复试探，像个怀春的少女一般，有时又会怔怔地发呆，看那神情，怎么也说不上是高兴。陈村想孙泠大概是缺少安全感，所以平日会格外注意孙泠的反应。

    陈村想起来，都觉得好笑。他这样平凡的人，除了孙泠，谁会看得上。对比起来，怎么也是孙泠引人注目吧。家里有钱，人也高挑俊朗，小说又写得好，有才有财有貌的大好青年啊，除了性子偏执喜怒无常之外。想到小黑屋，陈村收回了自己的思绪，还是不要让孙泠祸害别人好了。

    晚上是孙泠做的饭，并不比平日丰盛。大概，平安夜对孙泠，也不是很重要的日子吧，陈村彻底放了心。

    洗过碗，陈村又洗了两个苹果，自己拿一个，另外一个递给孙泠。

    红色的蛇果，托在掌心，像两颗跳动的心脏，上面还沾着几滴水珠，倒像是泪水似的，无端让人想到爱情的甜蜜和苦涩。地下室里的挣扎痛苦已经过去，那时，陈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两人有彼此肩膀靠在一起的一天。

    “你特意买的？”孙泠问。

    “公司发的。”

    “我就知道。”孙泠笑了笑。

    “每人一个，我想到家里还有一位，特意多拿了一个。”

    孙泠于是很开心地拉他的手，摩挲他的掌心。

    “你真的不过圣诞节吗？”

    “嗯。”

    “大学那时候也不过吗？”

    “嗯。”

    “但是，我明明看见你给女生送苹果。”

    陈村诧异地瞪大眼睛：“什么时候？”

    “大一那一年吧，我看到你挑苹果，还特意选择那种Jing包装的，店里最贵的那种蛇果。我当时就想，这苹果要送谁，肯定不是你自己吃，你那么节省，平安夜当天，苹果价格是平日的几倍，你舍不得。”

    “好像是有这件事。”陈村也笑了，如今他面对孙泠，已经没有当初那因贫穷而产生的些微羞耻感。

    “后来，我就跟着你，看你来到女生宿舍楼下，几分钟后，下来一个女生，你把苹果递给了她。”

    孙泠适时止住了，望着陈村，似是等待他的解答。

    “她啊，是我高中同学，我在这个学校也没其他朋友，那时候最熟悉的就是她。看到大家买苹果互相送来送去，就想着送苹果给她。我把苹果递给她，她很开心，于是我也就非常高兴了。”

    他回握住孙泠的手，如果那时候，孙泠就喜欢他的话，大概会觉得难受吧。

    “我虽然没有送苹果给你，但我把更重要的东西送给你了，所以我比当时更开心。”陈村摇摇孙泠的手，“那你会因为没收到苹果而不开心吗？”

    孙泠笑了笑，也学着陈村的样子，摇了摇手中的苹果：“我不是收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