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寺观自然不甘人后,咸宜观、玄都观、大兴善寺、大慈恩寺这些名观大寺,都纷纷建起灯树、灯塔。连信永都在刚失过火的兴福寺内立了一座灯塔,据说投资过大,不得不向波斯邸借贷了数千金铢。
“真美……”繁星般的灯光映在黛绮丝碧绿的眸子中,她痴痴望着这座宏伟壮丽的帝京,禁不住发出一声轻叹。
朱雀大街两旁的树上张挂起灯笼,王侯富商也各自在院内门前搭起灯树。青楼汇聚的平康坊中,甚至建起一座十五丈高的灯轮,传言上有银灯万盏,上元之夜将由一千名来自青楼的名妓和教坊的歌舞伎同时点燃灯烛,扯动灯轮,与万民同乐。单是这些女子的衣饰、花冠费用,每人便超过一百金铢,奢华可见一斑。
贾文和行了一礼,“多亏先生的妙手,方才罗令带回的消息,万金难换。”贾文和道:“侥幸而已。”“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程宗扬缓缓道:“蛇奴和罂奴,会不会跟那些晴州人撞上?”风中传来铜铃的轻响,重重叠叠的飞檐和斗角,在夜色下平铺开去,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视线落入城内,那座雄居城南的大雁塔分外扎眼。
程宗扬拥着她,坐在屋脊上,目光中同样充满了惊艳。对于唐国的富庶与豪奢,他很大程度上只存在于概念中,即使亲眼目睹,亲身接触,也仅仅流于表面的感知。毕竟在他记忆中,这是一个相隔一千余年的朝代,就生活水平和技术能力而言,和他生活的年代相比,跟原始社会也差不了多少。
而这远非画卷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明晚开始,便是持续三天的上元佳节,长安城内将举行盛大的灯会,而每年的宵禁也将在节庆期间暂时解除,每一个百姓都会走上街头,目睹长安城一年中最璀璨的夜景。
窥基那秃驴纠集的各方势力,魏博的乐从训被自己打痛,龟缩在府邸内,跟条死狗一样舔舐伤口,连日不敢露头;宦官死了个王守澄,今晚一过,剩下一王三公不立刻爆发内斗就是好的,何况还有那位皇上在暗中觊觎,想要将这些阉奴一网打尽;道门的威胁已经解除,连白霓裳都成了自己胯下的禁脔……想起白霓裳,程宗扬禁不住回味了一下。原本说好今晚采了她的后庭花,白仙子自己都答应了,可罗令带
早知如此,还不如打着杨妞儿的名义,自己出钱在兴庆宫建一座灯楼。结果为了保密,搞得鬼鬼祟祟的,最后也只建了个半吊子。
黛绮丝沉浸在这难得一见的盛景中,程宗扬的目光则越过大雁塔,往视线难以企及的远处望去。
再近一些,便是灞水。不知道死丫头在哪儿闭关,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自己的话,悄悄游到灞水,也不知道她在水下会不会冷?
明天是上元佳节,等她回来,正好赶上一起观灯。难得过节,老贾总不会那么不近人情,还要拦着不让自己出门……的吧?
如果她们够机灵,立刻设法脱身,最快明天晨间就有消息。也就是说,假如明天夜间还没有她们的音讯,那便凶多吉少了。
“来,这边也看看。”程宗扬抱着黛绮丝,在屋脊上转过身,往城南方向望去。
程宗扬目力再好,也看不到远在群山中的留仙坪。事实上,他连娑梵寺下院那座寺塔都看不到。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除了工业能力和现代科技,长安百姓的生活条件,竟然不比自己穿越之前差太多。单是这短短数日内遍布各坊的灯轮和灯楼,就让他深深感觉到自己受了欺骗——难怪自己想在兴庆宫搭个架子会这么麻烦,合着满城的材料和工匠,都忙着给青楼、寺观建灯塔去了。
一阵浩荡的长风吹过,城中星罗棋布的无数灯笼和烛火都摇曳起来,犹如星河银海,波起涛伏。
长安城东南是蓝田,再往南,越过金州,然后沿着秦岭山脉崇山峻岭之间的山路一路西行,途中会经过一个小小的村落:留仙坪。
罗令是在昨天中午遇到的那些商贾,他们既然选择在留仙坪住宿,最快也要今天上午出发。蛇奴和罂奴至今没有传回消息,很可能一路追踪义姁的行迹。运气不好的话,也许昨晚会赶到留仙坪——正好撞上那帮晴州人。
光王李怡一直躲藏在寺内,除了杨玉环,再无人知晓他的去向。可笑的是,唯一关心他的,也只有杨玉环一个人而已。其他宗室亲王早把这个边缘人抛到脑后,甚至有些人还不知道他已经失踪多日。
比起北城灯光的稠密,南城略显稀疏,但高耸的大雁塔此时灯火全亮,犹如金身的佛陀,巍然矗立,使得北城的人间烟火都为之失色。
时近上元,城中的灯火愈发繁盛,笔直开阔的大街空无人迹,里坊内却热闹非凡。风流旖旎的青楼,遍布灯火的坊市,巍峨庄严的寺塔,雄伟壮丽的宫城,华美精致的豪宅,光影交错的里巷……世情百态,纷呈眼底,交织成一幅盛世长安的繁丽图卷。
最壮观的,莫过于大明宫。在仇士良的筹划下,西起兴安门,东至延政门,长近四里的宫墙上,建起一座连绵的灯楼,丹凤门的城楼上,更是建起一座二十丈高的巨塔,布置的灯烛更是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