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端坐,试探一问:前几日还与皇上说起,要为你安排婚事,后日等我请大嫂进宫,就商议这件事。
傅恒立时站起来,不可思议地望着姐姐。
可他的姐姐终究是皇后,她的淡定从容里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叫他不敢胡言乱语,只憋出一句:皇上用心栽培臣,眼下正是奋发图强的时候,实在不宜婚娶、不宜为了儿女情长牵绊。
皇后含笑:那你满眼乱瞟我的宫女做什么,是不是你先没了规矩?
傅恒单膝跪地,告罪道:娘娘息怒,是臣糊涂。
皇后道:糊涂与否,你对姐姐说句实话。
傅恒抿着唇,心里竟一阵悸动。
他是在御前也从容的人,此刻却局促地不知从哪一句说起好。
什么情呀爱啊,他并不懂,可是那日只看一眼的人,这些日子竟一直在他心里。
今日进宫与其说给姐姐请安,不如说是想再看一眼这个女子。
娘娘,臣不敢,只是、只是见妙芙姑娘他涨红了脸。
宫女年满出宫前,都算是皇上的人,傅恒你好大的胆子。皇后神情肃穆,叹息道,你不是小孩子了,如今更在大内当差,你若忘了分寸坏了规矩,难道要姐姐来救你护你?
傅恒面色紧绷,一言不发,他深知姐姐不易,看似至高无上的皇后,背后辛酸,又有谁知。
可是。不想皇后话锋一转,眼中已见慈爱,可妙芙是好姑娘,姐姐阅人无数,难得遇上这么一个人。你若真喜欢,姐姐替你留着看着,过几年越发亭亭玉立,不是更相配?
傅恒呆了,不信自己听见的话。
他素知受姐姐疼爱,可这样的事,竟也轻易许诺了?
皇后恩威并重:你要安心当差,我富察家能否继续风风光光,全在你一人身上。
皇上对哥哥们并不大满意,阿玛故去,伯父病老,富察家再未出股肱之臣,皇上既然栽培你,你要明白肩上的担子。
听说马齐伯父已在垂危之际,我们富察家的大树,一棵一棵倒下,你是姐姐唯一的依靠。
傅恒听罢,面色凝重,颔首道:娘娘的教诲,臣铭记在心。
***
也不知宝珍有异心一事是怎么传起来的。
这个长春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但下人们之间有着自己的渠道,由于主子是尊贵的皇后娘娘,又颇得圣宠,平日里都是别的宫的奴才巴结孝敬着长春宫的。
这也导致长春宫宫女太监们听到不少各宫鸡毛蒜皮的小事。
总之,宝珍私下会见嘉嫔宫女的事被有心人传到长春宫了。
现在大家都看着主子的反应。
然而皇后仁慈,只是把宝珍派去做粗活,再不能随意进出主房了。
妙芙不再像刚来时那样被人轻慢,因为众人看她越得皇后喜爱,皆知她离挤走宝珍做大宫女的日子不远了。
所见之人都换了嘴脸。
她站在屋檐下发呆的功夫,竟有人送来茶水糕点,连跟着她同来的小太监,都被塞了些吃,那些人还一口一声姑姑地喊着妙芙,让她好不尴尬。
但她并没有被这富贵迷了眼。
她年纪不大,看事却很老道,妙芙深知自己的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给的,倘若她背叛皇后娘娘,今日的宝珍就会是明日的妙芙。
她永远只是个宫女,是皇家的奴才。
妙芙想起这两年看见的不少奴才的遭遇,直觉得背上发凉。
这深宫里形形色色的人,不知她能不能都应付的过来,若是她如宝珍一般被抛弃时,还能全身而退吗?
妙芙这才算是明白,她如今和刚入宫那会儿,真的不一样了。
做皇后的宫人本就比旁人体面,而她更是做到了眼门前,往后兴许一句话就能改变许多事。
可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走到这一步,皇后为什么看重她,难道仅仅因为梳头的功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