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自家老妈温言安慰了几句,说她不是任性妄为的孩子,大概是对方做了什么恶劣的社情惹恼了她才会泼人家,又说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不要不开心。
从前她以为自己得不到父亲的赞许和微笑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努力,他或许只是不善表达但大抵上总归是这世上最爱她的男人, 可日记里却白纸黑字用力透纸背的苍劲行书明白写着, 从前那个孩子的存在已经燃尽了林承松的父爱, 她其实不过是一个失败的替代品罢了。
如果他还在就好了……
“阿敏”是她妈妈纪清敏的小名,除非林承松情绪波动非常大才会这样叫她,多数时候他都是直接叫她妈妈“情敏”的,林语感觉出父母两人之间的气场都有些奇怪,好像并不只是因为她闹了自己的生日宴,而是因为一些其他别的原因,心思一动,原本应该离开的脚步怎么也迈不动了,也没有离开,反而在书房外站定,将耳朵贴在了门缝上。
林语一只手撑着额角,有些无所谓地笑了笑:“怎么知道阿言是个男孩的吗?这种事情,只要有了头绪,按图索骥是很容易的,后来我在林承松的书房里发现了他的日记和跟朋友来往的书信,还有一些其他的蛛丝马迹,想知道那个我永远比不上的阿言到底是什么样的,不是水到渠成、很简单吗?”
在那些反复提及林克言的信件里,在那些假设他还活着、页脚已经被水渍浸透而显得有些褶皱的日记里, 她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林承松理想中的子女,终于醍醐灌顶地得到了从前想不通的一切的答案,也让自己之前的十六年人生变成了一场乏味的笑话。
关于林克言的一切, 他们从来没有刻意隐藏,但也没有刻意提起,林语活了足足一十六年都没有想到自己其实并不是林承松唯一的独女,也从来没有想过在那些林承松逼她学习各种东西却没有达到满意时那失望的眼神里另有深意。
房门被掩住之前,林语隐约地听见他低低地唤了一声“阿敏”。
于是她终于知道了林承松总是对她失望的原因, 知道了原来在她之前他们曾经还有过一个儿子叫林克言,知道那个孩子天资聪颖,异常早慧, 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喜爱,不仅是林承松, 就连他们家那位一向严格的老爷子也对他寄予厚望,却没想到慧极必伤、天妒英才,那孩子体质孱弱、先天不足, 饶是林家拼尽了全力也没能留住,还没来得及长大就早早的夭折了。
去了。临走时和她妈妈打了个照面,后者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便错身进了书房,仿佛还有什么事情要和林承松商量。
所以再怎么努力去得到认可, 活着的人怎么能比得过不断在记忆里被镀上金色的存在,她所做的一切早就被预设成“如果是阿言的话, 一定能做得到吧”,做不做成又有什么意义呢。
然后她听见林承松说:“我都知道,只是看到小语那个样子,我总忍不住想,如果阿言还活着……如果阿言还活着,那就好了。”
她那时候并不是很明白林承松嘴里的“阿言”究竟是谁,听得也是一头雾水,只不过越是糊涂,这想要搞清楚的好奇心也就更重,于是更加聚精会神地听了听,又听见她妈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阿言走了,说到底还是和我们的缘浅,今天不仅是阿言的忌日,也是小语的生日,你从早上就沉着个脸,阿言知道了也不会高兴的。”
“所以,我不是故意躲开你, 也不是不喜欢你,”刚才晚餐时喝过的红酒后劲慢慢地开始涌上来,林语觉得大脑昏昏沉沉的,歪头靠在身侧那人的肩上,慢吞吞地说道:“我只是……已经习惯了去相信,这世上其实没有人真的喜欢我…
第60章 太不设防了 隐隐泛着些可爱的傻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沈之初已经来到了秋千上和她并肩坐在一起,抬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声音有些犹豫。
“可你怎么知道……”
不知道是这句话的哪个部分戳到了情绪的末端,她只听自家老妈话说到这儿有些哽咽,接着就是窸窸窣窣衣料响动的声音,大抵是她那个把唯一的柔情都给了爱人的父亲起身抱住了纪清敏,声音沉沉地应道:“你别……我知道,今天这样的日子你这个当妈的心里更难受,是我不该提起阿言……那毕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只是她们长得太像了,看着小语那张脸我总是忍不住想起阿言……他那么聪明的孩子,如果他还在就好了……”
怪不得她生日的时候家里的气氛总是不太好,爸妈的脸色总显得很勉强,怪不得她总是不能叫他满意总是叫他失望,原来其实她的生日不只是她的生日,原来这一天、她的这张脸一直在不断提醒着他们,曾经他们还有过一个聪明可爱的、如同白月光般存在过的阿言。
她是直接愣在书房门口了的,里面的两个人后来又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她都没有听进去,只知道脑子里嗡嗡作响,千万条思绪百转千回,最终只化成了一个认知:原来她爸妈在她之前还有过一个孩子吗?一个叫阿言的、已经死去的、和她长得很像的、聪明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