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她日日来捧场,小厮收她的钱收到手软,心里早便不好意思了。他擦了擦手小声对她说:“您在颜老板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可到了现在都还不能见上他一面……”
他眼睛四下转了一圈,在确认没人注意他们后,他小心附到林嫮生耳边:“班主原是不让说这事的,外滩那个张公子,就是和洋人一起开银行那个。他也看上颜老板了,且不是单单请他去唱堂会那么简单,张公子据说是好兔儿爷这口的,前前后后已经派人来请了好几次了,班主和颜老板虽都是拒绝了的,但张公子可横着呢,这么拖下去可让人说不准会出什么事……”
能劝动,她想了想又从自己口袋中掏出几张票子:“也不用见到人,你只需帮我传个话便好‘因着今天这出戏,我喜欢上他了’。”
如此,林嫮生才真正意义上的见到了颜江吟。
听了这番话林嫮生咬牙,她一改往日里温和的笑容,横眉冷目将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搁,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望着台上的人陷入沉思。
林嫮生听了这话眯起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完林嫮生便拉着杜姐姐起身往外走:“快些回去吧,今晚宋家少爷要来,是专门来见你的,回去晚了义父是要不高兴的。”
颜江吟有他的架子,林嫮生也有她的耐心。
“你究竟想我怎样?”颜江吟终于在一次谢幕之后将她请来了后台,他依着礼站的离她两丈远,视线却是落在她身上的。尽管颜江吟男旦的扮相被无数戏曲报刊评价为“倾国倾城”,但在他看来林小姐的的确确也是个美人。她双眸明亮,眼底带着笑意,和煦的像是晚风,举手投足间自然又大方,不同于养在深闺的小脚淑女,又让人心底没由来一乱。
“我喜欢你的戏,所以捧你。”林嫮生望着他笑,直白道:“颜老板卸下妆后果然也好看。”
“……”颜江吟两颊微红,他飞快地移开视线:“林小姐你的好意颜某心领了,可我与小姐并非熟稔之人,你大可不必为了我沾上这么多麻烦。”说着他从柜中取出厚厚一叠钱:“林小姐诸多人情颜某无以为报,只能将这些尽数归还林小姐。”这是要与她划清关系的意思,颜江吟果然如同传闻那般高傲,只是对付这样的颜江吟她也有自己的办法。
颜江吟无心见她她也不恼,只是时常来听戏,每次来都包了同一个位置坐下,点一壶雨前龙井,一盘苏记桂花糕。她边听边学,日子久了懂得便多了,唱念做打都能看出了名堂,对颜江吟常演的那几折戏也都烂熟于心。才子佳人,惊世皇妃,那些美人儿分明各有各的性格,可无论是哪一个都被颜江吟扮的出神入化。戏里他眉目中的情韵,一颦一笑的方式,举手投足的作态都让人不禁随着他沉入剧中,林嫮生越了解得深入,越是对颜江吟倾心不已。
“这……”小厮从未见过这般大胆的小姐,拿着她给得票子只觉得烫手。
“哎,你怎么就这么算了。”杜婵虽是被她拉动了,但口中还在抱怨。
……
“听我唱戏当然是要付钱的。”他眉心微蹙:“你打赏给我的都在这里……”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林嫮生以食指点住嘴唇。
“哎,谢林小姐今日的打赏。”侍奉茶水的小厮早与她混熟了,知道她不是个吝啬的主儿,便伺候的格外殷勤。只是她给下人的小费虽多,赏颜老板时更是出手阔绰,可奇怪的是她就真只是天天来看他演出,打赏给的比谁都多但又从不越矩,甚至连让他们下人为难的要求都从来不提。今日也是这样,颜老板一曲唱罢,她将一叠票子和一枚风干的玉兰花书笺。
“你倒是算得远。”杜婵没了话,给她翻了个白眼。
林嫮生笑了笑:“姐姐,你当然能让人把颜老板绑给我,可他若不情不愿我要他做什么?既然他们戏园子没有私会的规矩,我便有空就来听他唱戏,多捧捧他的场还能怕他一直给我端着架子?”
“胡、胡闹!”颜江吟哪里见过像她这样的大小姐,他红着脸往后退:“这种事怎算得清,林小姐你莫要糊弄我。”
听他这么说,林嫮生的表情却没变,她笑着抿了口茶:“他这么好看的人当然配得上我哄,他若不愿意见我便不见,只要能听他的戏,我就一直捧着也高兴。”
林嫮生走上前掂了掂:“我给你的可不止这个数。”她刻意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因为笑意上挑着的眼角让她看上去有点像是只狡猾的狐狸。
小厮挠了挠头小声嘀咕了句:“可您就这么一直等着他,不怕被别人先抢了去吗?”
第二日外滩便传来了消息,张公子被名下的一间仓库里被查出囤积了大量鸦片,人被请去了巡警总局,一时半会怕是出不来了。虽然警察们对外宣称是接到了良好市民的举报,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杜家的手笔,是林小姐的安排。
“除却这些还有我倾慕颜老板的一颗心,我送你的那些花笺每一张都是我亲手压的,你说光是这些怎够?”她料定他说不出反驳她的话,伸手压在那叠银钞上,指尖有意无意碰上他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