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昔脸色一变，猛地抬头去寻找射箭之人，果真就和远处蒙了黑纱的一颗脑袋撞上视线，那人飞快翻墙而逃，顾昔想也没想立刻追去，云之衍还未来得及出声阻拦，顾昔就只剩下背影。
他皱了一下眉，像是嫌弃顾昔上赶着找打，也不忧心，转而弯腰把地面上的箭簇拔起，带出了好些泥土，当他的目光触到箭头的形状时，瞬间攥紧了握住箭身的手。
箭头扁平，有倒钩尖刺，射程极远，是山海堂的东西。这种箭镞虽然不涂毒，但若被射中，想要取出势必会再次创伤，异常疼痛，可若是不拔，倒钩便会埋在体内，常年磨损内脏器官，同样的难以忍受，可谓折磨。
山海堂是个杀手组织，兼做买卖情报的营生，以逼刑手段之残忍威慑于江湖，此派一向收钱办事，无有立场正邪之分，亦不与其他门派交好，曾经便于修真界大战之际坐收渔翁之利。
云之衍此前疑心天诛草一事便是有人买通了山海堂所为，如果在此节点，山海堂又生出动静，那么明月散很可能也和整件事的背后之人脱不了干系。
是不动城吗？但听闻当年那群激愤之徒后来死伤惨重，如今的不动城主亦是少年新锐，不该执着于旧事。
糟了，顾昔。
云之衍望一眼远方，旋即闭眼，腾出灵识离体，冲向顾昔追逐的方向搜寻。
他闭着眼睛，敏锐地分辨脑海之中灵识所经之处，耳边陡然充斥起顾昔痛苦的喘息，云之衍立刻睁眼，迅速朝着找到的方位轻功追去。
一片郊野周围树干山石林立，十分适合隐蔽行踪，云之衍落地便已心生警觉，但迈进林阵的脚步片刻也未迟疑，他前进数步，果然又有利箭划破风声而来，云之衍敏捷侧身，三支箭头从他的眼睫前堪堪掠过，笔直地深扎进后方树干。
他面若凝霜，垂落的掌中瞬间召出银白长剑，提携一把冷光杀意，一股气旋自足底奔向遥遥前方，一路乱石震碎飞迸，深林处有惊鸟飞散，他似有六路眼八方耳，不露神色疾行，一刻也不分神，但这一路除了最初射来的险箭，再无杀机浮现。
除了空气里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是顾昔。云之衍反应过来，心觉微微不妙，他快步奔向前方，绕过巨大的石柱，后方正斜躺着昏迷的顾昔。
成滩的热血自他手腕涌现出来，云之衍的眼中闪过一刻震惊，立刻替他封住外流不止的血。
该庆幸凛冬酷寒，顾昔身下已结出了血色冰渣，云之衍扶起这具昏沉的rou体，血腥气顷刻散开，陡然刺鼻。
一掌先覆徒弟的心脉，传递进浑厚的内力，探查他的身体状况。
灵脉无损，体征如常，有得救。云之衍匆匆中断内力，替他处理伤口。
那道裂口深得瘆人，刀子连同衣服一起切开，露出粉红色的骨，玄黑的衣衫看不出血渍，然而殷炽的血早已经浸透了大片的布料。
断裂的线头落在血rou之中，他抓着顾昔的手臂，指尖攒起细小的灵流，一点一点替顾昔剔净了血rou里的瑕疵，清理完毕手指也轻颤发抖，他单是看着，都觉得自己的手腕仿佛也陡然失力，松开之时满身满手皆是血迹。
他果断地再聚出灵流盘旋于指尖，这次却是粗长有力的金线，干脆利落地将顾昔的裂伤缝合起来。金线埋入血rou，会与伤口融合，最终被吸纳，云之衍斩落一段干净的白袖，一层一层替他缠裹起来。
没想到有自己一路同行，顾昔还是没躲过算计，若非反应及时，恐怕自己的徒弟今日就要丧命。
杀不了他，便要从顾昔下手吗？这不仅是新仇旧怨，更是讽刺他云之衍护不住徒弟、枉为人师。
他必将此事查明原委，连同此前的恩恩怨怨，一并归还于主使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