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桓转眸看向肃冼,似是不确定地道:“咱们……真的要下去吗?”
肃冼的眼睫低垂着,眼梢的弧度在疏落的光下隐隐带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暗色。闻言,他忽地抬起了眼眸,潋滟的黑眸一眨不眨地望向宁桓,水色之下似乎带着一丝怔忪:“宁桓,你信我吗?”他问道。
宁桓愣愣地点了点头:“自然。”
肃冼的眸光动了动,半晌,他点了点头:“那便下去吧。”他收回了目光,火折子昏黄的光线扫过棺木的底部,右下便是被凿磨地边缘平整的石室入口,堪堪可以看见岩壁冰冷坚硬的表面。再往下便是幽深,晦暗的暗道,似深渊探出的巨口,吞噬了所有的光明。
宁桓看着肃冼的身影逐渐隐没于暗道的入口,他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也一同跟了下去。空气内漫着一股经久不散的霉腐味,逼狭的暗道压抑到令人窒息,所幸这条暗道并不是很长。
朦胧的灯火照亮了石室一侧的角落,石壁上的壁画闪灼明灭着妖冶的红光,如血般诡谲的艳色仍保留着初见时的那股令人震诧的神秘感。
石室内不见人影,“王老三?”宁桓紧蹙眉,大声喊了一声王老三的名字,顿时在晦暗的石室内引起回响。
“小兄弟,这是喊我呢!”身后忽地响起了王老三声音。
宁桓被那骤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心中蓦地一凛,他急忙转过了身,只见王老三伫立在二人身后。宁桓长吁了一口气,撇过头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真会装神弄鬼。”
“你方才躲到哪一处去了?”宁桓打量着身后的王老三,问道。
王老三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位置,道:“我方才一直站在那里,两位小兄弟没看到怎得怪上了我?”
宁桓紧抿着唇,火折子昏弱的光源堪堪照亮了王老三的面孔,他身后是一大块宛如被墨色浸染过的黑暗,脚下的影子融合进了那片晦暗的阴影中。
宁桓冷冷地觑着他,既然王老三还在他眼皮子底下,便不怕他整出什么幺蛾子。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转眸仔细打量起了整间石室。
这里与宁桓先前见过的那间石室倒是一摸一样的摆设,诡艳的鲜红壁画,倚在角落的那具白骨以及地上零落的手札。
宁桓低垂着眼眸,脚步缓缓靠近了那具白骨,手札仍摆放在宁桓离开时的位置,似乎未曾被动过。可是……宁桓的心微微一顿,奇怪,他心下暗自思忖,倘若这里真有两个佘人镇,为何这里会与他方才见过时的一摸一样,甚至还保留了他途经的痕迹?
不过见那手札的位置,看来这其中的内容王老三似乎并不知晓,莫不是他还来不及翻阅?思及此,宁桓颇有些惊讶地回眸斜睨了王老三一眼。
王老三仍待在方才的那一处,黯淡的火光如一层朦胧的薄雾覆在他的脸上,他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目光似是掠过了宁桓,凝望向了虚无的远方,半晌,落在了宁桓身后的那具白骨之上,眼神中缓缓淌出了一股怆然之意。
宁桓撇过了脸,石室内的陈设正如散落在一旁的手札,原是落于一旁的素白锦囊消失了踪迹。宁桓从怀中摸出了那个从方才石室内拾起的破败锦囊,沉霾落满的表面绣着“婉娘”金丝镶边的二字,他微微低垂着眼眸,有些愣神。
两个佘人镇,宁桓的眸光微微闪烁。消失的记号、莫名出现的活人赵婉娘以及失了繁杂纹路的黑棺,种种的迹象都指明这两地并不是一处地方。可是这间石室,宁桓有些迟疑了,那会不会是这其中二者有重合之处……
“怎么了?”肃冼问道。
宁桓抬起眼眸,拿出手中的那个素白锦囊,对身侧望过来的肃冼无声地比划了一下,肃冼微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遂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泛黄枯槁的书页发出了“沙——沙——”的响动,手札上仍充满着那些凌乱的文字。宁桓的额上渐渐浮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没有线索。
没有线索。
零落的那几页泛黄的纸张,所有的关键信息似完全被抹去,那扇门,那扇门究竟在哪儿?纷乱的文字在火光下虚化成了一点点光晕,令宁桓不禁看得有些目眩。他重重揉了揉眉心,此时身后忽地传来了王老三的声音:“烛九阴,人面蛇身,瞑乃晦,视乃明。”
宁桓抬起了头,见那王老三的身影不知何时在那幅淋漓着血色红漆的壁画前站定。察觉到肃冼与宁桓二人的目光,他转过身,耸了耸肩倒是一脸随意地道:“这是山海经的记载,我只是看着这幅壁画上的东西像是这么一回事儿罢了。”
烛九阴?宁桓紧紧地敛起了眉。渗透骨髓的寒意从心口上涌,舌尖上的那三字宛如淬了毒一般,堵住了喉咙。
烛九阴……
“若我未记错,那烛九阴也被称为烛龙。既是龙,又何来身死这一说。”肃冼眼神淡漠地扫过墙上的壁画,他眸光微微闪烁,似一潭深不见底的清池在微风下荡起涟漪。他凝视着王老三,轻轻勾起嘴角,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