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棉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林岑朗。
没说一个字,却叫林岑朗感受到了默然无声的谴责与控诉。
他愣了一下。
夏棉在阳台上又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缓缓去了浴室。
“我想去看看他。”过了很久,夏棉这样说道。
他的神色从容平静。
林岑朗已经对这段对话感到十分的厌倦,他起身准备离开。
猝不及防的幻觉让夏棉抖了一下,没等他开口,林岑朗冷冷甩开了他,几秒过后,房间门被嘭——!地重重关上。
他用一种藏匿着浅浅淡淡惆怅的调子,轻轻喊了一声,林岑朗啊。
林岑朗放在扶手上的手慢慢收拢成拳。
夏棉颈后的那片皮肤显然条件反射性的细微痉挛起来,而他神情平淡,不见了丝毫对疼痛的畏惧。
见夏棉没有反应,他扯着夏棉的衣角往外拽他,“妈妈,陪我玩。”
与他有关。
夏棉缓缓收回了眺望的视线,慢慢转向他,乌黑而幽深的眼睛望着他,很久,没有说话。
林岑朗不知去了哪里,夏棉蜷在阳台上基本没怎么挪窝,他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只除了管家Ron来送餐和换药的时候简单应了两声。
林岑朗感觉到自己面部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走向狰狞,在眼眸里的寒意掩盖不住之前他撇开了视线,“我只做交易,从不卖人情。”
用洇着凉薄忧郁的双眸看着他。
林岑朗的背影顿了两秒,忽地转过身来,猛地钳住了夏棉的下巴,瞳孔已经隐隐涣散,獠牙在唇畔若隐若现,“夏棉,你能给我的就只有这个吗?”
“只有一片金橙色,叫艾玛汉密尔顿夫人,像暖融融的小太阳,温暖又明亮,闻起来起来有种葡萄和柑橘的香气。”
“第三次看的海,有点特别……是花海,张扬热烈,全是玫瑰……”
“……去玫瑰庄园的那天,我收到过一枚指环。”夏棉收回了视线,重新望向海面。他慢慢抬起右手,掌心向外,五指微蜷,虚虚挡在眼前。
扣扣扣——
林岑朗同样也回望着他,他微扬着下巴,仍旧是一副似笑非笑冷淡漠然的样子,手背上的青筋却在慢慢凸起。
“艳粉色的,玫瑰指环。”
人看着不大,劲却不小。“……”夏
“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林岑朗淡淡开口,却像是怕听到什么似的,打断了他。
他明白,夏棉想说的明明是,那场婚礼,本该属于他。
“……”
这阵痛感叫他难受,更叫他难堪,于是他只好伪装得更不屑——他微扬着头,耷着眼皮用下巴看夏棉:“那又与我何干?”
但林岑朗又似乎听到了什么。
扣扣扣——
他没有说出口的人,他没有说出口的情愫。
“妈妈。”夏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小孩猝不及防地叫了这么一声,脆生生地。
双手放到水龙头下的时候,才发现,左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缠满了绷带。
“……我只是想亲眼确认他到底好不好,不进去,悄悄在门外看看就好,不会让他知道……”夏棉垂下了眼帘,他昨晚哭得太久,眼皮上的一圈薄红还没消退,看着疲惫又憔悴。
第一眼却没看到人。
林岑朗仍旧神色淡淡,可一阵来自腺体的痛感却在这一刻终于虏获了他,连同那颗心脏。
“腺体液,你需要的话,待会儿我马上就可以给你。”夏棉看着他的背影道。
息随着风的方向弥漫舒展,沾了水汽,有种湿漉漉的味道。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
这是他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直到下摆被拉扯了两下,他才垂眼看下去。
“林岑朗啊”,他收回了手,看向他,说林岑朗啊。
日光的热度渐渐颓靡,天色再度昏暗下来。随着暮色渐浓,影影绰绰的喧闹声反而变得更热闹起来。
林岑朗换了个姿势,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面无表情,没说一句话。
是啊,他能明白的。
如果没有林岑朗,原本是该属于他的。
然后告诉他,“我欠了他很多,很多很多。”
与他何干?
夏棉没动,敲门声却坚持不懈地响着,半点没有放弃的意思。
他终于缓缓起身磨磨蹭蹭挪到了门口,拧动把手,打开了门。
一个不认识的小男孩,大约六七岁的样子,背着卡通水枪包,一手拿着水枪,一手攥着他的衣摆,抬着下巴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从他的指缝中漏出来的光色,像每个清晨与傍晚时的晨昏交界时分,橙红色的光芒模糊着天与地。
“他说,我们会在教堂举行婚礼。”
无论是前景里浓稠漆黑的夜幕,还是背景里嘈杂扰攘的喧哗声,都衬得夏棉的身影更单薄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