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行,除了你我不会救任何人。诶诶,别不高兴,事实上我已经非常克制了!在这之前,我曾考虑过要不要把这颗囚笼星球上的生灵全部抹杀……这才是对我最有利的做法。可是,你与我未来的敌人同在一界,我就只有选择放弃。”
“答应我吧,幼崽!跟着我,一样可以穿梭那万千星域,关键是不用跟那虚伪神明签卖身契哦。以你的资质潜力,祂是绝不会任你在此间安生太久的,更不必说还有无尽的因果、强运与愿力缠绕着你的灵魂。”
中。
“等等,站那么远干什么?我只是有过那样的想法,又不打算实施。而且在无数命运支流的终点,这个世界都会在不远的将来迎来终末,沦为一颗被彻底改造的死星。但凶手不是我,也非其他外来入侵者,而是你们本土的某个原生体。此外,在我所窥知的命运碎片中,你的灵魂……在那些分岔支线里并不存在。因为你在降生之际,就已经是个死胎。”
望着死寂荒野中的黑土、尸骸和血污,戈缇心间有片刻的空茫。假如当初的搜索队碰巧经过这片区域,绝对不会想到,这是一个孩子的杰作。然而,不论那时的自己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终归也只是险象环生的自保而已。
“人类的幼崽,如果你同意了这项提议,我就能一直照拂你,保护你,直到你足以独当一面为止。而你所需付出的回报,仅仅是保持本心,如果可以最好和我结盟。最重要的是,不能被真正的敌人蛊惑。”
“啊,为什么我降临的节点不能再晚几年!跟这么一只小幼崽沟通可太困难了……”
不知为何,戈缇根本记不起当时的操作细节,却保留着一份鲜明的印象——在那个恐怖的漆黑夜晚,在那等孤立无援的情形下,年幼的孩子没有惶恐,没有绝望,又或许恐惧到了极点,反而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只剩下极致冰冷的理性,他的行动则变得高效而冷酷。
再一晃神,他发现自己已站在一株树下,前方正吊着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在那人的脖颈间,缠绕着一根结实粗粝的枯藤,野风呼啸而过,这具看不清面目的尸首便如秋千般来回飘荡。
戈缇俯瞰着大地,看见那幼小的身影以透支体能的劲头开
戈缇心脏猛然一颤,随即想了起来,那是三名暴徒。七年前,在逃亡和躲藏的途中,的确曾有三人先后追上过他。
他忽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梦,亦是记忆碎片的重组再现。只是在过去,自己遗忘了这段并不有趣的插曲。
恍惚间,只听一个奇异而清澈的声音,在遥远的时空之外,如英灵残响般飘忽地回荡着:
模模糊糊的念头一闪而过,一股无法形容的危机感遽然自灵魂深处涌起,犹若一张遮天蔽日的蛛网,笼盖了入梦者的心灵。一道似人非人的轮廓还未成形,就已被某种神秘力量阻断,湮灭在记忆的浪潮中。
任凭戈缇使劲拼凑回忆,也再无半点回馈。来不及细思,下一刻,他在梦中的身体变得轻盈透明,徐徐腾空升起。
“交易既未达成,你便忘了这段经历吧,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还会再见的。”
污黑、混浊且粘稠的梦境。
更远处,隐约而零星地散落着一些断壁残垣,那是旧时代建筑的遗墟,但如今早已沦为了未知生物的巢穴。
等等,当初他好像不止遇到了这三个人。
他又变回了当年的那个孩子,在无有尽头的荒野上亡命奔逃。寒冷的狂风令人止不住地战栗,起伏不定的蔓草如锯齿般割过裤腿、衣衫和肌肤,形状诡谲的枯枝时而由不同方向伸来,仿若从深长、扭曲的阴影间探出的魔物利爪。掺杂着砂砾的土块粗糙而坚硬,凹凸崎岖的地势无时无刻不在阻挠着他前进的步伐,鼻腔里则萦绕着腐败的气息和带血的腥味。
“虽然只能降临一次,能见一见你也是好的。”
他又转过头,只见在附近的荆棘丛中,还卡着两具同样生机耗尽的躯体。由于落入陷阱时的姿态不同,他们所受的致命伤也在不同的部位,一人被捅破肺脏,一人被一刀割喉。
“啊,看来我来得太早了些。时间节点无法校准,核膜斥力无限增强,位面资讯遭受干扰……胚种的气息也无从锁定。这个世界对我的恶意可真深啊!还是说,这就是命运呢?”
如果可以,谁会希望在年幼之际就沾上鲜血,遭遇这令人发指的恶事?永远沐浴在光明与温暖中,才是无可争议的、最奢侈的幸福。
那一句句不明所以的絮絮叨叨,显得十分重要的零碎片段,渐渐掺入模糊、混沌的噪音,最后终是沉入深渊,再度被梦境的主人所忘却。
“唯有你真实存在的这条核心主线,结局是不确定的。”
那个孤单又羸弱的男孩,就如一只适逢狩猎的掠食动物,从容而狡诈地诱杀了三名追击者后,才继续亡命奔逃,直至遇见救赎。
——梦境。
在那荒野之上,在得到救援之前,他一定还碰见过什么人,但绝非追击而来的暴徒。可是除了他们,还会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