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风色身魂剧震,差点震脱了与识海相连的一缕牵系,心底一片混乱。这个身影和声音他无比熟悉,对此人的无端挑衅几乎送掉他的命,所幸在应无用的提醒下扭转局势,得以安然脱身——
但应风色有三色龙漦护体,说白了就是同那道杀人剑气比命长,谁扛得住异种真气的消损,谁就能笑到最后。以目前赤龙漦犹能裹住杜妆怜的剑气来看,这厢的赢面是要大些。
这个“故旧重逢”的场景,二十年来在顾挽松心里试
(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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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料数日内便至临界,毕竟你修习《冥王十狱变》的时日还不够长,期间继续修炼血髓之气或可迁延些个,但也拖不了太久。”应无用正色道:“你须尽快做个决断。”
等一下。魂灵态的感知力是足以超越现实之限的,就像他一凝眸,就能看见挟着鹿希色发足狂奔的冰无叶。这种感知固然有其极限,但在范围之内,时间、距离等现世之物,对灵体来说其实没什么意义。冒牌货叔叔甚至说过,等运用得更加精熟,或能预知稍后将发生的事,哪怕只提前个一二息,在战斗中也是极其巨大的优势。
应风色的意识遁入虚境,韩雪色形同昏迷,即使能被动接收听觉、触觉等,但视觉决计无法运作如清醒时。冒牌货叔叔必是利用类似灵犀感知之类,更虚无难控的非常途径,耗用的资源更多,负担更重。这对初初恢复的识海来说,毋宁是雪上加霜。
惊魂未甫,蓦听顾挽松惨叫跌落,炕沿却多了一名白袜黑履的初老文士,漫声吟道:“谁遣聪明好颜色,事须安置入深笼。你都知道让杜妆怜赶紧躲去,难道没想过我早已在附近瞧着你,只是尚未现身而已么?挽松啊挽松,作茧自缚,莫甚于此啊。”
他看见顾挽松攫住龙方之面,拖近身前呲牙威慑,看见伤重的台丞副贰冷不防地出手,捏住龙方胯下之物,鸟爪般的冷硬枯掌绷起青筋,光瞧便觉痛极;看见龙方扶墙丁步,勉力开门说话;看见阖上门扉的一瞬间,忽然出现在门后角落里的无叶和尚——
外头……不对劲?这不是更该清醒才能应付么?
奇宫最不缺的就是高手,或许被龙方带回山上,比无头苍蝇似的找莫执一回收龙漦靠谱。应风色灵机一动:“若由内功深湛之人,以真气为我化去剑气呢?”异种真气入体,在消除剑气的同时,也会对经脉脏腑造成伤害,毕竟增损相歧,一气不能两全。
应风色知他指的是从莫执一身上回收龙漦,但这会儿已不知无乘庵众姝逃往何处,更遑论脱出龙方的掌握。
“慢!这会儿你别醒着,外头……有些不对劲!”
一股异样的波动荡进虚境里,透体而过的瞬间,应风色只觉浑身战栗,难以相对,是会双膝一软、不由自主跪地瘫软的程度,仿佛鬼神倏忽降临,凡人根本无法抵挡。
问题是:藏林先生与龙方飓色,是怎么勾串在一起的?难道今夜之事,竟是针对顾挽松所设的一个局?
那为什么……他瞧不见是谁,又是如何带来的无叶和尚?
应风色满心不愿,也明白嘴硬只会害了自己,随口道:“我进来久了,出去透透气,免得龙方起疑。”正欲抽离,冒牌货叔叔脸色忽变,一把拉住他的神识:
况且调控龙漦压制剑气,也不是轻松活儿,实在匀不出手来,让应风色待在虚境里舒服看戏——
“有个糟糕的权宜之计,你姑且听之。”应无用道:“找高手运功为你护住心脉,看你是要牺牲哪只手脚,以青龙漦做成一条引导剑气的通道,从手心或脚心释出。如此一来,虽不免残废,总比爆体而亡好。”
“也可行。”应无用答得干脆。“只是此法须耗大量内功,韩小子身负三色龙漦这点也不容易交待清楚。要各脉长老捐输功力拯救毛族宫主,这真得你叔叔才能办到。不妨召魏无音上山,让他想想办法。”
血洞?”这消息简直是糟透了。
还有一个办法。应风色心念微动,冒牌货叔叔便已获悉他的想法,意识中并无强烈的抵抗,该是允可之意。应风色深吸一口气,想像身体变得极轻极透,似能随风飞去,无限延长的意识渐渐升起,田圃小院在脚下变得越来越小,只余一线与识海相连,就这么遁出天灵冉冉上升,如烟雾般飘浮在茅屋的梁椽间。
若说先前老人是以气势震慑,让应风色意识到挑衅他是何其危险的事,此际超越魂灵所感、无声无息现身屋里的藏林先生,其武功之高,身法之难以想像,算是彻底颠覆了应风色的认知。他为自己的愚蠢狂妄感到羞愧。
“这、这是何……何人所发……”他立刻就明白,是冒牌货叔叔将外界的感应传入虚境,这比任何言语都更有说服力。以“韩雪色”贫弱的内力修为,断难察觉此等高人,但识海内的应无用能分析、统整外在的一切感知,丝毫无漏,与其说察觉异状,更像在海量的情报分析之下,异状自然而然浮现其貌,无所遁形。
“我无法让你‘看见’外头的样子。”应无用罕见地露出凝肃之色,但原因不难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