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盛盛如实相答:“上官楼主没提过这事。”
韩临忙拢住上官阙的手,大声交代屠盛盛快去叫大夫,声音太大,肿疼的喉咙难受,韩临又咳了几声。
红袖看了看两人,转身去照办。
上官阙修养到动乱被压下去,就下床披着衣服到书房,听人交代这一个月以来的事。身上的伤衣服能遮着,脸上印的那一大块却不行。
韩临想了一个下午,决定在上官阙醒之前,帮他解决暗雨楼的事。暗雨楼的乱子不解决,上官阙就算活过来,也只能是生不如死。
“不用。你也不用下去了。”韩临双手捧住脸深吸了好几口气:“师兄想让这门留着,就留着吧,等他什么时候醒了再处理。”
韩临终于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握起上官阙的手抵放在额头前。
晚上,他一路骑马回上官府看上官阙时仍是那副装束,只将脸上的血抹净,也不笑,一路上所有人见了都躲。
屠盛盛应了一声,便转身往外走,叫人上来搬门。
很吓人,但也很有效,这场动乱在十二月中就被压下去。
他对屠盛盛说:“把那门搬下去,改天换了。”
连屠盛盛有次去找他,乍一看都吓到了,说:“要是上官楼主这时候醒过来,可别给副楼主吓得再撅过去。”
红袖立即扭头看向韩临。
上官阙那双眼生得很好,右眼角的泪痣和左眼皮的细痣缀得他那一对眼毫不单调。
韩临坐着沉思。
嘴唇咬得口齿间都有轻微的铁锈味,眼泪啪嗒啪嗒滴到褥上,留了很深的水印,韩临说:“叫大夫来给我开药,我得治病。”
于是韩临每次处理暗雨楼的事,这扇给拳头捅穿四个洞的门便靠着墙上注视着他。
上官阙半睁开眼,飘离的眼神移了半晌,才看见紧紧盯着他的韩临,嘴张了张,气若游丝的道:“你生病了?”
或许心疼上官阙这项本能都渗进韩临的骨头里。韩临在上官阙床前坐了一个下午,就看着他,为他擦脸,喂药。
上官阙是在那年十二月初五醒的。屠盛盛那张嘴真够灵的,韩临那天照旧从外头回来就去见上官阙,正在拿指甲锉给他修指甲,便觉手中的手指动了动,紧接着便听见上官阙轻轻笑了一声。
上官阙拿拇指蹭掉韩临颊侧的血渍:“还不错。”
他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副玳瑁框黑水晶片的眼镜,韩临从前见挽明月在街头算命时候戴过。他知道,那黑沉沉的水晶片是给瞎子戴的。那副眼镜单看有点笨重,但架在上官阙鼻梁上,遮住那双俊美得逼人的眼睛,显得他很斯文。
那半个月韩临的刀上沾了很多人的血,为震慑心乱的暗雨楼众人,所有的叛徒、挑事者,都由他亲自处决。他的名头本就响,每到黄昏,一次处决十几个人,断颈喷出的血常要溅他一身,包括那张年轻俊气的脸上。
为立威,韩临登上了暗雨楼九楼,在那里处理楼里的事,效仿他师兄强硬的手段,只为遏制目前的动乱。
“可怕?”
“你怎么成这样了?”
屠盛盛又问:“还有什么吩咐吗?喝茶?我下去的时候捎上来。”
掌中的手指蜷动了一下,韩临忙抬起脸去看他师兄。
只是第一次上去,韩临发现那扇被他一脚踹开,给两个人先后打了四拳的门竟然还没换,摆在墙角孤孤零零的,能看见室内的景象。韩临看着那四拳捅穿的门,总是想起上官阙眼上的那一拳,心里很煎熬。
见韩临回来主持暗雨楼,不少人意识过来可能有转机,上官府于是再次热闹起来,总有人来借探望上官阙的明天表态,于是总撞见血淋淋的韩临在上官阙窗前坐着,也不说话,一会擦擦脸,一会儿给他师兄剪指甲,挺渗人的。
眼见屠盛盛要走出去,韩临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楼主前些日子没让换这扇门?”
他师兄虽然表面温和,却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不会放任这样一扇破门立在顶层。
药味很不好闻,韩临闻不得,下意识想离开一阵,可目光一扫过上官阙布着青紫拳印的脸,腿就又迈不动了。
他前不久还在怀疑师兄的伤病,怀疑师兄的意图,而现在,师兄病危得快要死了,刚一转醒,第一件事却是在担心他患病。
的上官阙摆在眼前,韩临却窒息得有些腿软。
韩临听清后一怔。
夜里韩临把屠盛盛叫来,在上官阙床头问他暗雨楼目前的局势,他们这头的人有哪些时,上官阙醒了半霎。
韩临激动得险些抱上去,意识到上官阙虚弱,自己又一身血,这才作罢,拉起上官阙的手,贴到自己比较干净的脸上。
等洗澡水开的功夫,韩临往往要血淋淋地到上官阙床前,跟师兄说说话,但不怎么敢看他的脸。
说完这句话,上官阙好像耗光了所有力气,再次昏了过去。
十一月末,韩临重回暗雨楼,暂掌楼内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