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醒来,昨夜那酒醉者已无所踪。窗棱里透进几綫黎明的清冷阳光。我挣坐起来,仰脸凝视,竟有如人在梦里。
我试着移转视綫,晨光里模糊的和室,尤似笼着层淡雾。我竟然可以看了麽?
再见到申时,已过一月。我的眼睛时好时坏,慢慢习惯了摸索着做些事,但所能做的,不过是擦洗地板这样的粗事。关於那一夜,我已不能确定是梦是真。但是申的亲吻,令我重获得微弱的光明。
亦不知那夜,荷到底发生了什麽。然而申却没再出现,或许他根本不会记得酒醉的事。我默默地洗去他留在我身上的痕迹。洗去了,便再没人会记得。
一日,仆侍让我收拾东西,然後带我到大门口。申的马车停在那里,一时间竟觉恍惚。申挑开门帘从车内探出身来,擡起我的脸,问我:你一定恨我吧?
我挎着小小的包裹跟在车後面,车轮卷起一路的烟尘,而心里一片一片空落,如同路的尽头淡失了颜色的天空。
申将我留在了蔷薇楼。
从第一次接客开始,我的眼睛便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我亦不想看到将我按在身下的那些人,不想看到只有黑夜没有白昼的存身之地。
每次被陌生的欢客yIn亵,一整夜的无休无止的欲望,多久都没无谓,这个整衣离开,还有下一个,
今天过了,还有明天。我只让我的心变成空的,疼痛难捱的时候将眼睛睁开,望着无尽的黑暗,冰冷的,让被折磨的身体忘了知觉。
没有什麽不能捱过,对於这样的我。粗暴如噬咬的亲吻,亦或喉咙里陌生男人的rou器,客人的特殊僻好,无论什麽。被插入各种古怪的东西,我已记不清有多少次,在浴室里将带着血的嫖银从身体里取出来。
楼下笙歌传来,一阵一阵,每夜不停。我取出藏在袖中的瓷片,在腕上划一道痕。每一次,便是一道血痕。
直到那一天,我发现这蔷薇楼的老板,竟然是多年不见的哥哥。
靠在门边不停地抖,那些遗忘许久的往事,随着哥哥的声音一幕幕浮上来。瘫坐在地上,直到有客人进来,才发现面上已shi。
多麽希望这只是我的错觉,却听人一再说出哥哥的名字,一声声如利刃直刺进心里。身体被按在榻上,泪却止不住的落。不是喜,也不是悲,心里只觉得痛,痛得手足无措。
眼泪引来寻欢的客人的不满,衣衫零碎的我被拎到楼下,丢到人们脚下。在哥哥面前,我被半裸着吊起来鞭打。身上还有欢客的秽迹,唯一裹身的是颜色烟媚的小衣,唇上还有抺残的胭脂,
哥哥怎麽可能想到,这个又盲又哑的下贱ji子,是十年前被抛弃的那个小孩。
我就是那个整天在地窖里干活的孩子,新年也不被允许与家人一起吃年夜饭的弟弟。我穿过哥哥剩下的衣服。那一天,是哥哥将我从窖里牵出来,推到人贩面前。
老鸨仍在一旁逼着我,“笑!你给我笑!”而怎麽样才是笑,我早已不记得。
我只盼着不要被认出来。或许哥哥早已经忘了我罢,被无情的遗弃,想必便是为了忘记。
“哪里找来的这个倔强胚子?这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花了多少银子?”
哥哥的亲切声音,令我不住的颤抖。老鸨狠狠在我身上补了一鞭,陪着笑说:“放心吧,梁大少,小的一定把这胚子调教得顺手为止。”
哥哥的手扳起我刻意别开的脸,“这模样倒是还不错的。”
我心里又怕又急,胸口一热,忽然呕出一口血来。见到呕血,被称为梁大少的人立刻甩开手後退几步:“这…这怎麽吐血?!赶快弄走。”
便被人从厅里拖了出来。穿过是初春的寒风,凛冽的令人无法喘息。我摸索着,一时未明被丢在哪里,周围又shi又冷。忽然听到进来处咚咚声响,摸过去,原来他们竟用石头将我封死在里面。
心一阵狂跳,又平复下来。靠在冰冷的石头上,口里还是血的腥味。我亦不知自己是不是患了什麽绝症,也许就这样死了,也没什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