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处处有遗憾, 这是恒古不变的人生定理,彼时已经步入了成年人行列的许澄阳自认豁达, 倒是可以接受自己带着遗憾返程, 但他不能接受让小孩带着失落回家。这片草地的尽头连接的是一处高高的斜坡, 像一座小山丘,坡顶有平层,上面设置的是观景台, 面积不大,白天上面总是站着很多人, 临近傍晚人们陆续离开才空了出来。许澄阳把宋仰带到那处山坡下面,望着坡顶对他说。“小孩,你信不信, 哥哥非但能让风筝飞起来, 还能让它听你指挥, 你让它往右它不往左。”当时周围已经没有风了,即便是爬上坡顶借助地势抛出去, 风筝也只会掉下来,宋仰觉得许澄阳大概又要逗他,但他还是配合着摇了摇头。“等着。”许澄阳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把,随后接过风筝,又把线轴交到他手里,笑着转身登上了通往坡顶的步梯。手里的线轴齿轮开始转动,宋仰抬头望过去,看到许澄阳边快速往上跑,边回头冲他喊。 “ 抓紧点,别把你的风筝放丢了。”宋仰下意识他抓紧线轴,同时开始做准备等待会儿许澄阳把风筝抛出,他要跑的更快些,要尽最大努力不让风筝落下来。但事情并未如他料想的那样,许澄阳爬上去之后没有把风筝抛出来,而是站在坡顶正上面对着他的位置,一只手把风筝高高举起来,另一只手支起半个喇叭朝他喊:“小孩,好啦,风筝已经就位,现在你可以指挥它,前后滑行,左右绕圈,还可以跳舞哦。”宋仰一愣,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原来许澄阳是那样的意思。真正的风筝飞不起来了,许澄阳就做了他的风筝。坡顶距离地面有十几米高,许澄阳的脸已经有些模糊,只能看到是笑着的。宋仰望着他愣了片刻,伸出手尝试着指了个方向,许澄阳像是收到指令,立刻调转了风筝的头部,朝着他指的方向跑了出去。接下来的几分钟,许澄阳一直在高高的坡顶小范围的跑动,举着风筝配合宋仰的手势,偶尔跳起来,偶尔蹲下去,时不时让风筝变换方向,不停做着各种模拟飞行表演。当时已经没有了风,但许澄阳的跑动带起了风,把风筝吹的呼呼啦啦响,上面的装饰丝带跟着飘动飞舞,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宋仰长这么大没放过几次风筝,为数不多的那么几次,都是许澄阳带他的。以前每次当他把风筝带起来,看着它升上天空,飞的很高很高,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他其实并不觉得那有什么乐趣,反而会因为很难再继续Jing准掌控造成慌张感。但这次不一样,线的那头是许澄阳,哪怕他只是一个手势,一个眼神,许澄阳就能领会他的意思,那感觉就像是许澄阳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无论自己飞多远,他们之间都会连着一条线,只要他拽一下,许澄阳就会靠近他。
宋仰那天太开心了,他不是个习惯情感外放的人,平时就算再开心,笑起来也是动动唇角意思一下。可站在坡下仰头望着许澄阳的那某几个时刻,他的笑容铺满了整张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居然也可以笑的那么灿烂。也是那天,许澄阳才第一次发现,原来宋仰真正开心的笑起来时,脸上是有两个小酒窝的。这样真正忘我开怀的时刻在小孩成长的这十余年里是很少出现的,年幼时生活动荡不安,稍微大一点又要独自肩负起照顾nainai的重任,他总是处于一种焦虑和压力的状态下。如今他又长大了一些,可以比较妥帖的照顾nainai,安排好他们的日常,生活维持在了最平衡稳定的状态下,一切安好。他逐渐踏实了下来,开始不再时刻紧绷着,一些许澄阳带给他快乐的时刻,他开始也可以真正的快乐起来,像普通小孩那样,进入到了成长过程中最好的状态。只是。可惜这样好的状态并没有得以延续很久,就被突来的变故阻断,戛然而止。接下来的两天,宋仰格外黏着许澄阳,几乎是走哪儿跟哪儿,晚上睡觉也要一起。但许澄阳毕竟不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许澄阳,他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顾的霸占许澄阳整个七天假期。许澄阳的nainai在假期的就打电话来说想大孙子了,2号晚上又打来电话说再不去看他们就要生气了。好在是初秋,许澄阳的爷爷nainai还没有去南方过冬,还在首都,只是住在南部山区的老房子避暑,只不过距离有些远,不方便当日来回。左右都在假期,许晋康就决定带全家人过去住两天。这种情况,宋仰就算再舍不得分开,也不可能连许澄阳去爷爷nainai家都要跟着,只能佯装淡定的送许澄阳一家离开,然后回到家里,期待着等许澄阳回来后就只剩了两天的假期,失魂落魄。为了打发失落情绪,宋仰就趴在桌子上写没做完的卷子,但也因为情绪失落,效率大打折扣,趴那半个小时,写了还不到十道题。最后实在写不下去了,打算吃一根许澄阳给他带回来的冰棍儿,起身刚出卧室门,见nainai正在屋子里翻找着什么。“找什么呢?” 宋仰过去问。宋nainai刚开始没回答,继续翻着她的抽屉,最后从里面掏出个小布包,打开看了看,才如释重负般的说了句。“吓死我了,我以为给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