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过舆论发酵起来的帖子,上面的照片血腥残忍,署名是“佚名”,她曾在闻奈的摄像机里见过一模一样的,蓝图不知道还存在多少张佚名,但从那时起,她好像有了想做的事情。蓝图想转专业,胡兰笙举双手赞成,但她每年还是雷打不动地跟队伍拍摄,那些熟面孔的研究生师兄师姐逐渐被更年轻的面孔替代,称呼她为“学妹”的人也越来越少,后来有人叫她“蓝老师”或者“蓝摄影师”。她还得了奖,有很多粉丝给她留言说“我爱死你了,大大。”她惊喜过,雀跃过,但这些终究不如闻奈教她——“景深太小,调一下光圈和焦距。”蓝图也不知道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不是闻奈来敲了门,而是她开了门倚在门框上等她回眸。她一直以为可以等到。可惜此刻,“咚咚咚——”房间的门真的被敲响了。来人是蓝图眼下最不想看见的人,门“吱呀”一声开了,她的心漏了条缝,寒气争先恐后地往里钻。“怎么了?”闻奈柔声道,她站在门口,手握紧门把手,恰到好处地阻隔了宋卿往房间里探究的视线。宋卿一脸平静地看着她,如果忽略耳尖溢出来的血色的话,她说:“有事找你。”酒店灯光很柔和,一束一束地洒在宋卿脑袋上,她上身套了件宽松的白体恤,下面搭了条短裤,被衣裳遮了大半,只露出条若隐若现的黑边,走动的时候衣摆浪起流畅的弧线,闻奈的注意力毫无防备地被吸引。“好。”闻奈喉间一滞,目光很是耐人寻味。宋卿过来的很急,好像刚洗完澡,头发半shi半干地搭在肩膀上,浸透了水渍,透出清晰的锁骨,修长的腿上沾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皮肤呈现出细嫩粉白的光泽。啊啊啊,sao狐狸,一瞬间,蓝图想杀人的心都有了。闻奈还没让路,私心不想让蓝图看见。“不方便吗?”宋卿语气淡淡的,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眼角不甚明显地往下压了点儿,她好像棵沾满花粉的青松,树梢上站了只跳跃的山雀,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摇摇晃晃撒下些粉来,看起来那么生动活泼。宋卿乘胜追击地添了句,“我能进去吗?”岂止是能进去,闻奈心口微颤,扶住了门框,侧身说:“进来吧。”宋卿展颜一笑,清冷的气质荡然无存,这方小世界里连暖黄的灯光都掺了几分颓靡的欲色。“哼。”蓝图没拿正眼瞧她,随手拿起水杯抿了口,说:“我说是谁,原来是风筝。”
她总说“风筝”“风筝”,宋卿听不明白,但见闻奈并未诧异,说明这是只有她们两人才懂的暗语,心里又生出气恼来。“啧,味道有点淡。”蓝图心思转得快,去煮茶的柜子上面翻找,从购物袋里找出两条白砂糖,一股脑全撕开倒进杯子里,搅和搅和,喝了一口,满足地眯了眯眼,“姐姐,这才是全糖嘛。”“蓝小姐,糖吃多了容易蛀牙。”宋卿眼帘半垂,慢条斯理地窝进了柔软的沙发里。刚洗干净的头发毛茸茸的,细小的绒毛在脑袋上炸开,像一只防御姿势的炸毛兔。闻奈注意到宋卿刚才进门看见蓝图的时候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还得多亏房间里的地毯很厚实,什么动静都没发出来,她失笑,又觉得笑得不合时宜,咳嗽了几声作掩饰。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宋卿,从进门起她的注意力几乎都落在闻奈身上,“不舒服?”话毕,两双眼齐刷刷地看过来。蓝图皱眉问:“感冒了?”俗话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就起来了。闻奈轻轻吐了口气,解释说:“换季了,慢性咽炎。”她转过身去,关了红糖姜茶的火,均匀地分了几杯出来,背影有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哦,那我上次给你买的药要记得吃。”蓝图叮嘱道。一道委屈的目光扫过来,闻奈头皮发麻,“我们上次见面是在西藏,你买的药过期两年了。”蓝图瞪着眼睛难以置信,仿佛在说“叛徒”,随即的尴尬地笑笑,视线漫无目的地飘来飘去,突兀地看见这个不速之客,慢半拍地怼回去,“小时候说容易蛀牙不让吃糖,长大也不让吃糖,你说这人日子得过得多苦。”“不苦。”宋卿从容地瞥她一眼,笑了笑,“主要是怕得糖尿病。”她说糖加得多,蓝图偏一饮而尽,玻璃杯的底磕在大理石的桌面上,碰出清脆的声响,她大大咧咧地说:“喝多了,我要上厕所。”宋卿不知从哪儿找到本书,搁在膝盖上翻页,“往前面走,左转。”往前面走是房间门,左转尽头是电梯!蓝图:“”她好生气,呼哧呼哧绕过沙发,走近卫生间,用力把门摔上,小客厅顶上的投影仪被震得晃了晃,投射出来的玫瑰花偏到宋卿的侧脸上。娇艳欲滴,勾人非常。蓝图消失,闻奈笑意浅淡,“你别惹她。”算来,蓝图和宋卿应该差不了几个月,气质却是截然相反的,宋卿清冷,而蓝图则是个喜欢装好脾气的爆炸御姐,要不是换了个性别,少林寺都该有她的影子。而且那几年,胡兰笙也的确动过送蓝图去学武术的念头,后来被闻青云以容易挨打为理由给成功劝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