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辈是位书生模样的温润男子,此刻蹲在他面前,满脸讨好地为他擦拭泪水,二人不知说了什么,下一刻,这幼童便眉开眼笑,被男子抱到颈上坐着,他肥嘟嘟的小手摇着拨浪鼓,“咚咚咚”,鼓声慢慢被市集嘈杂的声音掩盖时,人也渐行渐远了。
依旧是熙熙攘攘的街衢和形形色色的人群,沉香望着那空旷漆黑的巷口,像一棵古老、执着的青松,不知在守候什么。
鼻间萦绕着一股香甜的气味,沉香的思绪被牵引回来,他低头,瞧见个红彤彤的物件儿,原来是杨戬捏着串糖葫芦递到了他面前。
入夜时分,城外的羊肠小道静谧无人,两旁榛莽丛生,沉香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石子,手上还握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蓦地,他眼前被阴影覆盖,身体也腾空而起,他下意识张开双臂想捞住什么用以支撑,便自然而然环抱住了杨戬的脖颈,待他反应过来后,自己已经被杨戬背到了背上。
身体有些颠簸,但却可以忽略不计,沉香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舅舅的肩膀这样宽阔,像九重天上的银河,从南到北,怎样也找不到起源与尽头。
“舅舅?”沉香问:“您突然背我做什么?不是要我散步消食的嘛。”
杨戬每一步都走得很是稳当,他不接沉香的话,而是答非所问:“你爹可曾背过你?”
“……没有。”沉香迟疑半晌,最终答了句否。他爹是一个恪守伦理纲常的文人,若越雷池半步,便是要他血溅三尺他也是情愿的,他此生做的最随心所欲的一件事恐怕就是与娘相爱。他自小便被他当作女孩照顾,除了缠胸训诫,只有日常的生活起居,过多的肢体接触都不会有,哪怕他年仅五岁,尚懵懂无知。
杨戬:“昔日未得不必抱憾,内心豁达,来日路途自会灿烂。你爹性格使然,他或许死板迂腐,但他很爱你,舅舅也自叹不如。”
沉香鼻头酸涩,眼眶发烫,看不透自己心绪几何,他索性把脸埋在杨戬微鬈含金的发上,沉默不语。
杨戬知道自己的一番言行把人惹伤心了,便欲与他玩笑几句,可他诙谐的能力实在有限,一来二去也只能通过调转话锋来移开他的注意,“舅舅做的珠串,真的很难看吗?”
沉香破涕为笑:“您别听姞楚胡说八道,他看到灵霄宝殿都要挑剔两句。我就觉得您做的东西精美绝伦,他得不到就说不好,实则心里酸得很。”
杨戬来不及高兴,听了这话只觉得二人关系过于亲昵,不悦道:“你们当真一见如故?”
“嗯……算是吧,姞楚心地善良,也很有头脑,将来定会有一番大作为。”沉香倒没品出杨戬的话外之音,继续道:“就是有点缺心眼儿,不过无伤大雅,傻人有傻福嘛。”
杨戬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情绪,不过很快便荡然无存。
而就在不久前还失魂落魄的沉香眼下又开始滔滔不绝,趴在杨戬耳边邀功:“舅舅,您看,我帮您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您是不是应该给我点儿奖励啊?那个姞楚脾气臭得很,可不好劝了,我喝了好几壶茶才让他悬崖勒马,说得我嘴都要喷火了!”
杨戬怎不知他是夸大其词,但仍耐心听他会提出什么要求:“你说,想要什么?”
沉香狡黠一笑:“舅舅,您要不再跟玉帝请一道圣旨,放我回华山,我吃得多,还总是惹您生气,这要是砸您手里了,您还不得痛苦一辈子啊,您就让我回去折腾我爹娘吧。”
他这算盘珠子在杨戬耳边敲得噼啪作响,杨戬脸色骤冷,眼中的柔情被一层灰色阴翳覆盖,像是用锁链强行箍住了即将崩摧的牢笼。下颚凸起滚动,短暂地恢复如初,他并不想让沉香察觉到他的情绪,只是道:“你就那么不愿待在舅舅身边?”这句话还是他极力忍耐的成果,若歇斯底里,还不知要说出些什么来。
“没有啊!”沉香敏锐,知道他为他的话生了气,忙不迭解释道:“我开玩笑的……”见他仍然背着他默不作声地朝前走,他有些失落,干脆整个瘫在他背上装死。
“舅舅……”不知过了多久,沉香闷闷道:“我跟您说说我是怎么劝动姞楚的,好不好?”
“不好。”
沉香厚着脸皮道:“哎呀好嘛好嘛,那我说我的,您不愿意听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杨戬自认为遇到任何事都游刃有余,偏偏碰上这么个混世魔王便永远束手无策,他无奈,只能听他口若悬河地说他在与迢的“丰功伟绩”,说到最后声音渐弱,他已在不知不觉中进入梦乡。
而杨戬也不知走了多久,竟走到了黎明即起时,远方羲和驾车带金乌飞掠扶桑,一束光破开苍穹宇宙,掩藏浩瀚星宿,托起万里晴空。沉香依旧枕着他的肩膀呼呼大睡,鼾声轻微,他却觉得格外安心。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他只要一见到沉香便身心愉快,反之则焦躁难安,可这又该如何解释?
他仿佛真的再也离不开这孩子了。
熟睡的人趴在背上难免不安全,杨戬施法将人小心翼翼地托到臂弯间横抱着,柔软的身躯甫一入怀,他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