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顺手折下一根竹枝,以它代剑,迎面而上。纵横挥舞,着着紧逼,侧腰躲闪,借力打力。只余蛮力的村民在陆霁手下,不过片刻,便败下阵来。一会儿功夫,院中便卧倒一地,各个抱腿曲膝,“哎呦”、“哎呦”地叫唤着。洪小宝立在这群人中间,神色惶惶。陆霁不管他,将已瘫在椅上的洪元提溜了出来,笑道:\”这回可以说是怎么回事了吧。”洪元给他们讲了个有点长的故事。时间线被推至了百年前。彼时风雨如晦,各地豪强初初兴起,各个摩拳擦掌,欲将天下改作他姓。云州作为关中一带的重要粮仓,自然被视作一块肥rou。于此地产生的战争绵延不绝,持续十数年。至大魏开国皇帝,先帝陆时煜平定天下,云州方恢复了昔日宁静。连年戎旅,令“稻米流香、沃野千里”的云州比屋流散,人口减耗大半。部分地区甚至人烟萧条、以至千里断绝。云州如此,他地情况亦是不堪。晋朝末年,各地蝗灾、瘟疫、洪涝不断,百姓竟无一处可得庇护。史书载:岁大饥,人相食。在饥饿中,云州部分百姓以人rou而食,总结出了几条经验:rou糜最香,几可饱腹;老者最次,骨软rou柴;年轻女子上佳,皮嫩rou香。这种可怕的行径至新朝初立,随着王朝逐渐兴盛而慢慢消弥。但也有极少的村落,仍保留着“烹炙人rou”的“习惯”。洪光所在的清平村便是其中的一个。不过此般陋习到底骇人听闻,村里的年轻一代心生畏惧,纷纷离开此地,奔往各处谋生,不再沾惹是非。锦江改道后,此地不再适合居住,老人大多移居别处,是以,唯有洪光父子依然驻守。洪光留这儿,当然不是为了纪念亡妻。此处位于河流下端,每逢暴雨过后,便会从上游漂下几具尸体,多是淌水欲渡,不幸淹死的无辜百姓。洪光“守株待兔”,从尸身上扒下值钱物件,或从河里打捞杂物,勉强可裹腹。一日,从上游漂下个木盘,里面满月不久的男娃高声啼哭。洪光本想扔掉,又念及自己人过中年,膝下犹然空虚,便将木盆从河中拾起,救下了洪小宝。他并非一直嗜癖人rou,而是受了族叔的引诱。前年中秋节,他族叔来此地寻他叙旧,带来几斛陈年佳酿,几盘rou菜,以及一个神秘的紫檀盒子。酒酣欲醉时,半梦半醒间,他见眼前头发花白、脸皮干皱如橘团的老人脸上忽地露出个渗人的笑。他疑心自己看错了,揉眼细瞧,却见族叔将门窗轻轻关好,又四下看了看后,献宝似地说道:“好侄儿,给你看个好东西。”边说,边打开了那个紫檀盒子。一碗粉蒸rou。rou色晶莹,鲜美、费嫩,油汪汪的,散着极浓极香的气味。
洪天活了三十多年,从未闻过如此香的rou味,仿佛长了钩子般,直往他五脏六腑钻去。“这是什么?\”他的酒一下子醒了,指着那碗rou,问那老人。那老人不答,只夹了一筷,递到他唇边。“尝尝?”洪天猛咽口水。心里一个生意提醒他:rou有问题。可双手却不听他使唤,乖乖接过筷子,将rou吞了下去。颊齿留香,回味无穷。整个舌尖充盈着细密、充沛、紧实、喷香的口感,rou在舌上停了几瞬,便被他迫不及待地吞入腹中。后来,他知道了这rou有个名,叫“美人香”。取得是貌美女子身上最细嫩部分的rou做成,所以才能这般美味。后来,他也走上了屠戮妙龄女子的邪路。夜深人静,午夜梦回时,洪天也曾被噩梦惊醒。梦中,红粉骷髅前来向他索命,他心里生惧,可念及美人香的味道,仍是做了下去。虞行烟默默听着,听完后,眼睫微shi。为在这恶鬼屠夫手下丧命的冤魂,更恨明知有异,却依然包庇洪天行径的村人。这几年来,洪天并非回回都能得手。他瞄准的都是在林中迷路的年轻女子。她们身份有高有低,也非独身一人,大多带着三俩护卫。洪天不断试错,逐渐找到了条成功率极高的法子:先是装作好心,引诱他们来木屋居住,通过备衣、备饭、备浴降低对方戒心。然后以预防蚊虫为由,将药下在艾草上,将其迷晕。若中计,他便半夜前来刺杀;若事情暴露,他便让洪小宝通风报信,令村民从旁协助。那些人便是武功高强,遇上这样的连环计,也只能束手就擒,任他宰割。只是,他没有想到,这回遇上的,是如斯强盛,乃至可怕的对手。房里一片寂静,屋外,村民哀嚎不绝。洪小宝站在门口,眼里死寂一片。他的目光从陆霁、虞行烟、洪天,移到了村民身上,嘴唇哆嗦着,可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虞行烟眼神复杂。他在饭桌上说的话,看似是无心之语,在场诸人却都能觉到问题来。当时洪天试图糊弄,可他们先已生疑,再看他的表现,便愈发肯定内心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