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君。”费奥多尔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可以安静点吗?”太宰治默默把声音调成静音,安安静静地玩起游戏。直到费奥多尔突然觉得肩膀上沉了一下,太宰治的胳膊软软地垂下来——因为弹珠游戏过于沉闷而睡着了。也可能是因为发烧带来的疲惫。幸好他睡着前至少记得把手机收了起来,没有让可怜的东西遭遇第n次被砸碎的命运。耳边重新安静起来,费奥多尔计算了一下背着太宰治走到森鸥外小诊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大概还剩下十几分钟。快了。背着走这么久,他其实不怎么累,太宰治在耳朵边上叽叽喳喳反倒很好地解决了他安静时的胡思乱想。最近也许是因为回了横滨吧,他总是会想起一些红与黑的交织,很烦人。他将整个实验室的人都解决后,实验当然也宣告失败了。此时战争已经结束,那些支持实验继续下去的声音便弱下去,多余的同情心又冒出来,开始声讨当初做出残忍行为的人。费奥多尔对哪方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道德的概念大多生长于人类的幼年期,而他恰巧完全缺失了那段时期,没有人把他当做一个人类个体。因此在逃出来之后他居然罕见地迷茫了。有人问他叫什么名字,有人会问他饿不饿,冷不冷。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走丢的可怜孩子,在雪国的街头披着单薄的布料,小动物一样小心翼翼地观察陌生的环境。雪是白色的,天空是灰色的,路边的枯枝泛着shi润的棕,街上的人穿着不一样的衣服,因为天气缘故脸庞大多冻得通红。一切不是惨白惨白的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很有趣,他很生涩地回答问他的好心人,一个随口编的名字:“费奥多尔。”说话声音很小,咬字很慢。因为他还没有和什么人搭过话,第一次开口就能说出完整的单词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但眼前的人显然不这样觉得。“哦,真可怜,要到我家来烤火吗?这种天气在外面你会冻死的。”于是费奥多尔很快知道火焰是亮橙色的,并且有着空调完全无法比拟的、诱人的温暖。他很快找到了人类对于人类的定义,尽力把自己活得像个普通点的小孩。当然只是尽力,因为他很快发现自己隔一段时间就会对血ye异常渴望,他尝试忍耐,结果就是理智的崩塌,在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伤害到了无辜的路人。没死,但也快了。他把人丢在医院门口,作为一丁点想要拯救他的努力。然而在他的注视下,那人只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四肢扭曲,獠牙外露,血红的眼睛盯着一切散发温度的猎物——直到被警员杀死。那之后他一旦找到猎物就不会留下对方的生命。费奥多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没有办法彻底融入到正常人的环境里去,但他非常聪明,聪明到可以把这件事瞒下来,就这样生活了几个月。
那位照顾他的好心人死了。在一个黑色的夜里,被一个异能力者、一名本该处死的逃犯杀死了,温暖的壁炉前面,羊绒地毯吸饱了红色的鲜血。这之后在处理那位异能力者的时候,费奥多尔没有把事情做到完美,对方终究有些强大,他逃走了。也暴露了费奥多尔的存在。之后便是追捕、逃亡的重复,他选择将自己物化成为一件珍贵的物品,只透露给走私商人一点关于实验的珍贵信息,便很轻易地来到了另一个国度,还拥有了一个高价。事情大概是如此的吧。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选择来到日本横滨。这是费奥多尔对自己的调查,并非他自己的记忆,事实上他总是因为被血ye支配而失去部分理智,这导致他的记忆总是像片段一样断断续续的。上一秒还是壁炉前温暖的火光与温暖的血ye,下一秒就是凉凉夜风中他抱着太宰治吸吮伤口流淌出来的鲜血,红色与黑色在记忆里混成一团。“费奥多尔?”他忽然被一个声音叫住。“中原君。”费奥多尔镇定地回头。“你还好吗?”中原中也审视着他,发出没有受到明显外伤之后松了口气,“你还真的和他认识啊。”他莫名讨厌那个棕发的少年。“嗯,和太宰君认识很久了,他之前也在找我。”“你没事就好,你是要去医生那边吧。”中原中也双手插兜,“钱够吗?”费奥多尔点头:“谢谢。”他看着中原中也,忽然生出一点小心思:“中原君,可以帮我一个忙吗?”“什么?”“可以把太宰君带回羊吗?我一个人去买盒退烧药就好。”中原中也看着费奥多尔的样子,不好意思拒绝——瘦弱的费奥多尔背着同样重的少年看起来真的很艰难。而且虽然他有些讨厌太宰治这个家伙,但仔细一想这种讨厌毫无缘由,帮一下朋友的朋友似乎非常合理。“好。”中原中也接过失去意识的太宰治,很轻松地就把人背起来。轻飘飘的,感觉像是只有一把骨头,“你也注意安全。”“中原君,谢谢。”费奥多尔柔柔地微笑了一下。——幸好太宰治现在晕过去了,否则真的会跳起来说自己被蛞蝓弄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