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对自己交了心,这些话听着却是刺耳的,嬴无疾在她背后沉默轻拍了几下,便有些强硬地分开人,两指捏上她shi润颊侧,低头舐去唇边泪水,而后,若山呼海啸地吻了上去。灼热掌心腻进衫子里,赵姝浑身颤了下,这一回却没再反对,只是趁着呼吸的空儿,急道:“肩上还在流血,先去涂些伤药。”层层衣衫零落散乱,七七整理他不过是凭着印象慰抚了会儿,就觉出她周身的变化来。没了衣衫的阻隔,缱绻辗转,他长叹一口将她紧紧拥住,紧得像是要将她融入骨血。到底是被伤得深了,便不Yin不阳地应了句:“不妨事,死不了的。” 解毒4天下间哪里来的情蛊, 不过是起了药引子的作用,蛊是真的蛊,可起的是催助巫山之用。或许是折腾许久将悲苦情志散开了,也或许就是蛊亦或别的什么作崇, 今夜这一场云雨极近缱绻齿缠百去千回, 每方歇时, 只稍她一个叹转响动,便又得遭山势覆压歪缠。从起更时分,到三更末刻, 醒睡交替着,她已分不清到底算是多少回了, 只觉着一身骨头都要软醉了, 整个人水里头捞起来的一般, 似被抽尽了所有气力, 一偏脑袋就沉沉睡了过去, 难得的一夜无梦。天光晃在千斤重的眼皮上,赵姝皱了皱酸涩到颤动的眉头, 勉强睁开条缝后, 便立时清醒过来要从男人怀里惊起。“几时了?”她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些视线,发现自己几乎穿戴齐整,而嬴无疾正抱着她, 按平了颌角处易容膏最后一丝褶皱。他一把将她抱起, 朝外间行去:“还有一刻朝会, 新王入朝过一月, 不必再着翟衣冕旒, 我擅自替你捡了套最好穿的常服,扰你清梦了。”话音极轻还带了歉意, 像是她还真的在睡,怕吵醒人一样。她靠在他胸前,耳朵刚好贴在心肺处,落在镜前杌凳后,随手与自己搭了下脉,瞥了眼镜中立在身后为自己束发的人:“肺音粗哑,你近日咳疾重吗?”身后人点头,两下在她头顶拢好髻:“是近日去军中时染了些风寒,不重。”他说的倒是实情,也早就延医诊过了,并没有中毒的迹象。“总还是折损身子,余毒也不多了,你明日就别入宫了。”不过是这一夜的功夫,她方才探脉时,已清楚地验出了剩余一成余毒尽去,说这话时便显得心虚局促,不自觉得竟是耳朵根都有些微红。忆起昨夜风致,嬴无疾挑眉,哪里还在乎这等推拒的话。他俯身圈住她肩,忽然一口轻咬上那只耳朵,在微红里添了抹旖旎水色。而后转过头,下巴搁在她肩上,同她对镜子并照。
铜镜里显出二人身影面目,饶是易容后的赵姝添了丝少年清正,两个照同一枚镜子时,便还是衬得她兔儿似的孱弱可欺。嬴无疾故意板着脸直视镜子:“浑身带毒的时候叫我碰,如今毒没了,反假惺惺地怕我伤身,是何道理?”这句话没留任何情面,且也非是谤言,赵姝从来都是个公正执拗的性子,平生处事虽则荒唐,对任何人也是从来不多取一分,是宁叫天下人负己也不愿亏欠他人的性子。偏生说这话的人,要细算来,她的债都已是多到自己都易算错的地步。这一句,就叫她臊得无措,暗咬了唇只是答不出。这般模样落在嬴无疾眼里宽心不少,能有常人的情绪了,倒是印了医官的法子。“说笑罢了。”他连忙转头去哄,以指去抵她齿,被赵姝避开时牵带出片水色,一半在指端,一半染在她唇上,不施脂粉却比从前红润许多:“其实是我贪图美色,孤枕难眠。”赵姝乜一样镜中自己平平无奇和他艳过三春眉目,垂下眸没有再多说什么。御辇早已候在殿外,嬴无疾牵着她的手驻足在院门内,宫墙高耸爬满四季长青的藤蔓。他没有回头:“前日你遣赵穆兕去西川要人,他未派人去,不过我的人月前就去了,适逢楚王崩逝,便留在那处协助融弟。算日子,楚使应该就在今日朝会入拜。”言罢,他松开手,引着赵姝一前一后地跨出院门。出了这道院门,他们就一个是赵王一个是秦王孙了。赵姝私下去寻戚英的事,一直被新河君敷衍着,此刻陡然得知了他竟早已遣人去办了,她错愕地想要追问,手上却空了,只得将种种复杂心绪掩藏,拔步紧随而上。到了议事大殿,除了惯常地望一眼当日赵如晦立着的位置,赵姝头一回认真去看了圈阶下公卿。可她实在是云雾里待久了,连这些人的模样都认不全。冗长的朝会开始,照例是出一个议题,一堆人议来议去,而后由新河君怀安王与众耆老拍板。今日楚王使者初来,新河君本欲刻意怠慢晾一晾他。谁料王座上的赵姝还是通过衣饰发辫的不同辨认出来,破天荒地在议事激辩里开了口:“右列最末一位,可是楚国来使?”声调既哑且无力,直如久病初愈之人,殿堂高阔群臣众多以至于这一声问漂泊着化进虚空,竟是空气一样被众人忽略过去。宦者令尬然呆了下,随即立刻扬起尖嗓:“众卿肃静!大王有言。”一时间殿内静可闻针,几十道目光顷刻聚投到赵姝身上。因着无冕旒遮挡,她被瞧得气弱,不过想起正事,当即梗着脖子威严慢声道:“咳,楚使在否,出列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