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是她的防御,也或许,这就是她的本性。她本来就该是冷漠的,不用带领着谁打开心扉,不用教谁抬头面对,不用和谁走得那样亲密,她不需要做到那种地步才对。……她本不需要做到那种地步才对。服务员上了一打百威,学姐犹豫着要不要再要瓶可乐,问:“都能喝酒吗?”小张说“能”,叶扉安正要开口拒绝,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变了:“能。”学长:“不是说酒量好刻在青城人dna里吗?”“那倒不是,”叶扉安唇角泛起一丝笑意,很快又将其遮掩在了眼睫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里的碎光在Yin影之中黯淡下去,“也有酒量特别不好的。”学姐利落地给她倒了一杯:“没事儿,我们浅喝,不喝多好吧。”说是“浅喝”,但叶扉安却喝醉了。一开始是装醉,后来却越喝越多,朋友拦她,都拦不住,一打又一打的啤酒灌下去,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她状态不正常,紧急终止饭局,把她送回了宿舍。但因为没有门禁卡不能把她送进门,在叶扉安的再三拒绝之下只能让她自己上楼。舍友刚关上灯准备出门,被扑面而来的酒味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上来扶:“我去扉安,你喝酒了?这是喝了多少!”“没事……”“你快去床上躺着,我刚要出去,她俩一个去约会了一个跟朋友去玩剧本杀了,估计今晚都回不来,你难受吗?要不我留下看你一会儿?““没事,我没事,”叶扉安摆了摆手,栽进了椅子里,“你去吧,不用担心我。”“这怎么能不担心啊,你快快快……哎哟小心点。”舍友打电话和男朋友交代了情况,扶着她简单洗漱过后上了床,叮嘱了几句才匆忙出门。她走之前关了灯,宿舍里只剩下一片寂静的漆黑。手机屏幕亮了,叶扉安闭着眼睛划开了接听,吴曼箐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哎哟,看到我们叶大部长发过来的合照了,挺有范儿啊,新官上任。给你的红包怎么不收,没看见呢,还是装矜持呢?”照例揶揄了她几句,没听见回应,吴曼箐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安静两秒钟后试探着问:“扉安?”“妈。”叶扉安的声音哽咽着。“哟,怎么了?”这之后是长久的沉默,吴曼箐屏住呼吸,听见对面溢出几声抑制不住的啜泣。
“……我放不下。”又是一阵沉默,吴曼箐没有开口说话,她知道叶扉安不是喜欢向人倾诉心事的性格,于是在这个异常寂静的夜里,选择首先当个倾听者,听着女儿从低声啜泣,到泣不成声,眼泪透过网络,穿过屏幕,将这个夜晚所有的悲伤凝聚其中。“我想她。”“妈妈知道。”她无人可倾诉,不知道还有谁能够接住自己的眼泪,七夕的夜晚,世界喧嚣且浪漫,她的心事无处着落,是孤独地垂在天边的星星。在一片漆黑的寝室里,垂在床下的那只手捏着的手机仿佛成了她与世界唯一的联系。叶扉安借着酒意将脸埋在枕头下,假装自己没有流泪,也没有迟钝地意识到,她还没和喻良一起过过七夕,没有一起度过第二个生日,那个人向她许诺“一辈子”,但最后当了骗子。没有以后了,她带着哭腔说。没有以后了。朦朦胧胧的黑夜之中,叶扉安将手臂搭在了双眼之上,好像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在梦里拉住那道背影,拉住那道虚无的爱或者是缥缈的恨……拉住她记忆中含着笑意的、会对她倾诉爱意的喻良。她根本没有放下,但是她们没有以后了。……“叶教授,这里!”远远的,叶扉安就看见了对她挥手的喻良。于是年至不惑的叶教授很不稳重地加快脚步迎了上去,先撇开行李箱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半个月前,作为法律语言学专家,叶扉安受邀参加了一场学术会议,准备一部法案的修订工作。这一去就是半个月,偏偏占用了暑假时间,而且意味着今后可能会有一段时间需要断断续续地出差,也就是意味着今后可能会有一段时间要断断续续地异地。“哎呀,松手。”喻良一把拽过她摇摇晃晃的行李箱,把人推开了几公分,“出差怎么样?”“非常好,一切顺利。对了,这次住的酒店在山上,景色不错,上山散步应该很方便,还有温泉,就是离市区远了点,我一直想着,下次和你去玩。”叶扉安絮絮叨叨地交代情况,顺手把背包和手机递给她,把她往副驾驶推,“我开车,瞧你的黑眼圈。帮我回个微信。”喻良挑了挑眉,输入密码划开锁屏:“让我查岗?我看看,跟谁聊微信呢?”“一起去开会的学生,让她下飞机跟我报个平安。”这是叶扉安带的第一位研究生,“开山”时她刚评上副教授,自信满满地准备带着自己的开门大弟子在学术之路上高歌猛进——但真开始带学生她发现,自己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太ph怕把人卷死,太放养又怕把人养废,生怕一个不小心浇坏了这棵小树苗。现在,大弟子毕业多年,讲师叶扉安成了新鲜出炉的叶教授,带了好几届研究生。大弟子工作了几年,意犹未尽地这返回来问她收不收博士生——这不是巧了么,叶教授刚取得博导资格,只要不嫌弃她这个老师,她随时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