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域里依旧是胶状水体,发黏生混。但这次有哨兵开路,倒是比之前好走许多。阮筝汀随手揪过一块身边发黑的物质,捻了几下,摊开掌心,皱眉观察着:“一直都是水域吗?”喻沛摇摇头:“不,上次我来的时候还有陆地。”阮筝汀忙问:“什么时候?”“记不清了,”喻沛凝神想了一会,不确定道,“很多年前。”阮筝汀想到哨兵首次Jing神chao被压制的时间,猜测道:“33年前后?”“应该。”喻沛停在原地,身形不兼容似地闪了闪,被身后人安抚性地牵住了手腕,“喀颂……一直到队伍固定,我都过得比较混乱。”当年他自陌生医院醒来,孑然一身,连Jing神体都凝化不全。那段日子漫长得像永夜,由任务、佣兵单、前线堆积而成,Jing神高悬于累摞尸体之上,摇摇欲坠,又不知疲倦。搭档变动、队友变动、番号变动……唯一不变的,是频繁且过量的高阀值态,是混乱不堪的杀戮,是体ye交织的作呕底色……阮筝汀明白这种滋味。心病难医,他断续治了好多年,主动有,被动也有,但他无法完全信任瑞切尔,病情总是反复,没什么起色。“我……”可他一不会安慰人,二不会调试,说的话连自己都觉得可笑,话音越来越低,“我去查些资料,你先不要害怕。”喻沛没说话,那只被他牵住的手轻轻动了动。阮筝汀最后是晕睡过去的。哨兵跟这里有些排斥,身影总在闪,向导需要维持两人的意识投影。他Jing力不济,勉强支撑过一段时间,连一具尸体都没见着,就惨烈歇菜。喻沛回身接住向导,又抱着他就地坐下。少顷,身边胶体咕噜一响,有条古怪的鱼钻了出来。前胖后瘦,身后拖着条细长无鳞的尾巴,吧唧掉在了海床上。喻沛盯着它弹动过几下,不知在想什么,下意识揽紧了怀里的人。片刻他俯身把鱼捡起来,轻轻拨过胸鳍,又塞回了水体里。 收太阳哩喻沛睡得不算沉,天没亮就醒了。他轻轻摸了摸怀里人的额头和侧颈动脉,确定对方没事后,小心撕开茧巢,把人塞回被子里,而后搭过沙发起身,摸索着出了门。阮筝汀是在雾散后醒的。
茧巢彻底散开,灰絮似的铺在床四周,像是一片死去多时的菌场。他照常在床上放空过几分钟,挥手召回络丝后,左右见不着Jing神体,便哑着嗓子唤了声“喻沛。”很轻,却是听得有人在外应他。阮筝汀睡眼惺忪,换好衣服,跟着声音寻过去。外面天光大亮,依旧是个湛蓝的晴天。有些风,院门下风铃间或一响,两匹机械马在附近踱步,偶尔会模拟特定休闲动作,譬如这会正在吃草(空气)。喻沛就在院门口坐着,侧靠栅栏,脚边搁着长柄伞,不知在想什么,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弄着草编。大抵是眼盲,转指动作略显生涩。“你什么时候出来的?”阮筝汀扶着门框换好鞋,“这里的雾气吸多了对身体不好。”那人没搭话,左手高举,随意招了招全当回应。指间夹着一朵花,很小,淡紫色,花型却周正又漂亮,层层叠叠的,滚着繁复的浪边。一言蔽之,看上去就很贵。“雪豹叼回来的吗?”阮筝汀说着要拿来仔细看看,“别乱摘,小心花主告你。有的还在培育阶段,是准备递交新品种权申请的。这会儿要保密,保密知道吗?”“不是我摘的,”喻沛躲开他的手,把花放进胸前口袋里,笑容玩味,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它自己飞到我手里的。”“是,”阮筝汀被这人的不要脸所震,拿话小声涮他,“你长得可太好看了,花都喜欢你。”他边说边帮人拢过头发扎起来,没注意到对方肩背僵过半秒,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只看见了发下颈间有一截黑色的编织挂绳,光线里隐约折出点蓝,大抵随身戴了很多年,现下有些褪色。“今天怎么样啊?”阮筝汀没在意,替人扎好发揪,索性扶过他双肩,探身去看那双眼睛。“比昨天好多了,能感受到光。”喻沛冲他侧了侧头,把编了一半的蜻蜓举到他面前,“诊金。说不定过几天就可以自愈了。”“你就是不想调试吧。”阮筝汀拿过草编直起身来,拆穿道。喻沛略一撇嘴,改口道:“那我申请,午饭不要行军餐。”哨兵五感敏锐,且口味迥异。压缩饼干、行军餐、功能饮料之类的,为减少味觉对他们的影响,同时尽可能照顾到所有人的喜好,通常做得很是清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近乎没什么味道,像在嚼白食。按照时贇的人生准则,这些东西吃多了容易抑郁。阮筝汀嗯声表示申请通过,转头中午就炸了厨房。烟雾滚滚,顺着厨房任一缝隙漫出去,差点触发火灾报警器。风车旁的“住户险情明示旗”升到一半,被阮筝汀的络丝强行拽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