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一朵被疾风骤雨吹得几近凋零的毒花,还要聚集最后一丝力气将无辜的过路人拖进深渊。梁陈的天生极具亲和力的双眼在此时显得非常无情——如此惨状哪怕只有千分之一在一个人族身上,他都会非常温柔。然而人族跟鬼族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像拂昭这种不知道戕害过多少人的恶鬼,必须杀之而后快,决不能有任何犹豫。梁陈完全没有“话多”的陋习,一字不发地抽了三鞭子,准确无比地把她人形的三尸神抽的魂飞魄散,那妩媚的身躯顿时像在血池里洗过。拂昭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根本……就是……怕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敢回头吗?……啊!……你敢吗?哈哈哈!”长鞭化作光流消散,梁陈割破掌心,一圈血在地上落地成阵,泛出灼亮清光。刹那间天地间响起一阵近乎悠长的哀鸣,跟着金石的铿锵之声奏响,虚空中像有千军万马,邬长老面色一变——那是——“咻——”太古凤凰的长啼如箭般刺来,不对,那就是凤凰——凤凰的火最辟邪,但一般都是用来对付难铲除的大凶煞的,对拂昭绝对是杀鸡用牛刀了。念恩在疾风里忍不住偷偷看了明韫冰一眼,只觉得他好像有点不对劲。那不像做错事了愧疚,甚至不像被辜负的伤心,就像……就像忽然发现自己一生的悲剧和无稽,如此清楚地印在我眼前。“啊——!!”凤凰在急速下坠之中化作一支火红的箭矢,冲破房顶带来了燎原的烈火,一瞬之间就把那只凄惨的恶鬼裹了进去,活活地烧成了一片灰烬!大长老失声道:“小昭!!”那只凤凰幼雏在明韫冰心口挣动了一下,就像一盆迎面而来的冷水,猛地把他从巨大的荒谬中浇醒。火灭了。无数双眼睛用幸灾乐祸、袖手旁观、同情好奇的颜色来审判他。梁陈背对着他。明韫冰一闭眼睛,就看见无尽宇宙的黑暗里,唯有那个心口转着属于神族的、鲜活而有力的灵光。而他原本以为,那是只属于他的归巢。那简直就像一个绝望的逃生口。不管拥有与否,都令他无比痛苦。梁陈。梁陈。他止不住地想,梁陈。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我到底是虐杀你,还是膜拜你?无解。 八未解 拆字三段恨离愁
“杀了他!!”下一瞬间群情激愤,唰唰几声祭出长剑,一拥而上,长老们根本拉不住这些与生俱来就被正派围剿的少年。“等——”未及阻止,已去送死,刹那一道剑气从梁陈脚边扩开,把围拥而上的人狠狠震开,小师弟一下子撞在门口,吐出一口血。明光在一片伤残中为他们竖起一道屏障,那是转瞬即逝的护盾,而空气中拂昭魂飞魄散的惨叫似乎还没有散尽。梁陈不顾身后的狼视,疾步抓起明韫冰的手:“跟我走!”他扯了一下,却没有扯动,明韫冰的眼瞳似乎在一瞬之间扩大了一倍——那看起来几乎是惊悚的,然而梁陈没有任何被吓到的反应,狠狠一咬牙,正要强行把他抓起,身后的屏障却骤然被破开了!这阵法有一盏茶时间,按理说不可能消逝的这么快,除非——梁陈手上一疼,低头看见Yin郁的黑气已经把他吞没了,以明韫冰为中心,就像宇宙忽然睁开了一只深邃的魔眼一般,洞开了一条缝隙。里头涌动着凡人绝对无法承受的寒冷与恐怖——布着鳞片的巨大爪牙一闪而过,蠢蠢欲动。寒蜮?!持剑冲来的众人一见此景,顿时都不敢上前了,七长老在邬梵天脚上狠狠一踹:“你他娘的捡了个什么玩意回来?!”嘀嗒——嘀嗒——血顺着梁陈的手腕掉在地上,他陌生而略有讶异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其实复杂到无法形容。明韫冰看着他时其实就像看见了自己的尸体,心里非常地荒唐,但知道这是事实。仿佛过了一千年那么久,然后他说:“滚吧。”“跟我走。”梁陈跟听不懂人话、且毫无痛觉一样,被鬼气蚕食得伤痕累累的手更用力地抓住了他。“滚——!!”随着这一声落下,深渊一般的裂口里骤然爆发大量的瘴气,漆黑的风暴顿时把烧过烈火的余温吞噬殆尽,在场所有人同时狠狠打了个寒颤,然后只听“吼——”的一声巨响,一只饕餮从那蹿出,直接撑破了那千疮百孔的屋顶!这时邬道长那破锣嗓子劈叉道:“关你屁事!!他是老子的徒弟,是人是鬼都是!!”这种级别的凶煞即使是长老们也很少见,一时间也来不及纠正邬梵天作为一个反派的纯洁性,七长老大吼:“不要动——”话音未落,暴怒的饕餮就猛地朝梁陈撕咬过去,然而却被一把剑当头抵住,跟着地面应声而起数道厚刃,半个屋顶直接被削走,那簇光转瞬之间就退出数丈,避开了巨兽不顾损伤的凶狠拍击。“轰——!”的一下,饱受摧残的地面在那轰击下裂开了蛛网般的缝隙!这时念恩反应过来:“梁陈不能伤人!快追,绝对不能让他出我们院界!”自古以来正派打反派就是这点cao蛋,所以好人自古都是备受欺凌,忍气吞声,甚至还发明了一套修身立德的理论来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