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鹏怒吼一声,巨大的身躯在时空乱流里削出的无数风刃里肢解成絮状,狂飙的蓝血一股脑地泼洒在漫天彻地,世界却已经模糊了,天和地倒转过来,又旋成难以看清的一片混沌。梁陈那具泥胎在疯狂涌入的风云里被挤成了齑粉,痛楚却是依旧,疼得连神魂都受不了,像受千刀万剐。明韫冰的瓷身烙在他身上的冰火牵引着,把他急速地带往一个方向,他听见无数山川化作风过而响的大钟,在地脉上发出亘古的奏鸣。那混乱的痛苦之中,梁陈的身体越来越少,这场景其实是很惊悚的,但这剧痛之中,残缺的灵魂也就犹如磨盘般,从筋脉里逃了出来,化作了古神最初的模样——一缕清气。四方八极的云浪化作震天彻底的大号,虚空中交错纵横地喊了起来,音浪叠成了错杂的海,深埋地底的天柱在极高的眼睛里变成了一根纤细的弦,寂寥而天河陨坠般的呼号在四处回荡,激起的回音高达数千丈:“正神——”低沉的重唱一齐颂道:“长天落日——辉辉霞光——昆仑崔巍——三界苍苍——”越来越多的记忆抢进梁陈脑中,闹得他头痛欲裂,rou体和灵魂的双重折磨之中,他感觉到胸口一股灼热,那是重新联系起来的婚契。火热得像流渡岛上盛放的醉玫,和周旋酒。“正神——”“五色相蕴——七魄茫茫——君兮徘徊——一何念妄!”大鱼的翅翼被时空彻底碾碎,如普天下的大钟轰然炸裂,足以震毁八十九金人的巨响里,呼号终于到了尽头——“大爱无心——大悲无苦——远离颠倒梦想——定!!”随着这超度般的回响,三阶天里所有的树木拔地而起,平时藏匿在深处的异兽疯狂逃窜,天上地下乱成一团,天边就像被一只巨手猛然撕开一道口子,却有无法直视的金光从那裂缝里射了出来,顷刻间就取代了黯淡的太阳!天道宣判般地一锤定音:“正神归位——”正神的清气倏忽被吸引着复归了扭曲变化的九重天。虚空中,泥沙和瓢泼的蓝血互相拥抱着,被天谴触发的时间迷障引向了鸿蒙。暧昧的云像世界的脉搏,颤颤巍巍地跳动着,荡向那更远更远处——似胎儿的初动,天地鲜活地颤了一下。在巨大到超脱了悲喜的毁灭和重建里,梁陈近乎放纵地想——好,我把我自己还给你。作者有话说:十渡结束;作者休息一个礼拜,下一更32号。接下来是上古时间线,讲他们俩怎么爱上的。
九破 土反其宅呀上古,骨墟。尸山血海里缓缓有白骨和腥臭的凶煞在爬动,死气沉沉,经过的风都吹不动它们身上的血污,唯一的动静是在令人作呕的黑泥里疯狂交合的凶煞。那种纯属于发泄的粗喘在骨山和荆棘旁边腐烂,很是臭味相投。比禽兽还要恶心。无理。据说十年前一个人族失足掉进来,当场就被蜂拥而至的豺狼凶煞吃掉了半个身子,要说人的意志力顽强呢,那会儿他还没死,惨烈地睁着眼睛,竟然看见这人间地狱里还有个人。那人一身黑衣,赤脚披发,露出的皮肤苍白地跟鬼一样,好像没有血,幽然Yin森。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素不相识,但一看见这人,一股难以形容的恶意就袭上心头,一万个喇叭在他脑子里响:就是这人上辈子杀了他全家!!就是这人上辈子抢了我的家财万贯!!就是这人上辈子抢了我老婆!!就是这人活该被千刀万剐!!我要杀了他!!哪怕我还有一口气我都要杀了他!!那人缓缓走到他面前,地上几条黑蛇刷刷地溜过来,迎着人族喷火的眼神,居然对他露出了一个堪称甜蜜的笑。平心而论他长得并不丑,但这一笑时,那眼底里泛出的邪性止不住地叫人心底发寒,全身打颤,简直比正在啃他手的狼还恐怖。那人当场就被吓死了。这人正是明韫冰。说人不太恰当,这时他也没名字,他手底下群魔都是管他喊“嗷嗷”的。这时候寒蜮已经辟了,不过鬼门关还没有筑起来,经常有芈族打着降魔伏妖的名头跑到寒蜮里去大杀四方,弄得人人鬼鬼都不安宁。对人来说,只要不惹鬼不作亏心事,基本上遇见鬼的可能性很低,因为鬼族吃的是心污,你没有那玩意,它们也缠不上你。对鬼来说,老巢被人捣了也真是很烦。骨墟这地方连寒蜮的一角都比不上,大家在这里挤来挤去,容易发生事故。比如化蛇跟狼狈这两种凶煞吧,菜谱有相重叠,这两类脑仁也比较小,没学过孔融让梨的故事,经常为了争吃的和地盘打起来。后来发展成你吃我我吃你,内部极其不和谐。再有就是不同凶煞之间开始混交了,明韫冰那天睡醒了发现一只拖着蛇尾巴的山猫正在抱着他的手啃,当场就震惊了。一是震惊为什么狸猫会跟蛇看对眼那多丑啊,二是,这丑东西长这么碍眼竟然敢靠近他!蛇尾山猫惨叫一声被直接丢了一百丈远,火箭筒一样在对面山崖上拍成了一张rou饼。嗷嗷嗷地滑下去。不仅在骨墟挤,还要被鬼主无情捶打,唉,就只好上岸吃人了。形势所迫,形势所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