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见
大楚年间,随帝南巡的太子一个不小心落了水,丧了命,一时举国大乱。
有人说,造孽啊,这天下打完仗刚安生两年,往后这皇家是难得消停。索性这天家就是斗个底儿朝天,与他们这些老百姓过日子也全无干系。
皇朝没有了储君,下面那些个皇子外戚,岂不是要大乱?
傻丫儿那年十四岁半,按照那些富人家的规矩,再过半年就要笈并了。她阿娘总说她十六了,无它,傻丫儿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尽成了个招人耻笑的傻子,这话也没错,傻丫儿本就脑子不灵光。阿娘日盼夜盘盼儿子,结果还是生了七个丫头片子,其他几个倒还机灵,就她蠢笨的冒傻气儿,所以,阿娘上一次给她笑脸是什么时候,她早忘了。
丫头片子就是个赔钱货,早把傻丫儿嫁出去,家里不仅少了个负担,多少还能收些彩礼钱。
傻丫儿有名字,而且很好听,是爷爷给取的,叫黛荷。这世上最疼她的人就是爷爷了,因为只有病瘫在床上的爷爷会对她笑,傻丫儿给爷爷端水送饭倒屎倒尿。
可惜爷爷去年就死了,她也一天天长大,爷爷死后,她就叫傻丫儿,家中排行第二,更多时候大家都叫她二傻子。
清早天蒙蒙亮,傻丫儿已烧开了粥锅,掀开锅盖,热腾腾的白气扑在凉嗖嗖的脸上,舒服,一阵米香味扑鼻。傻丫儿使劲吸鼻子,好香啊,家里很久都没做过米粥了,肚子咕咕叫起来。傻丫儿把粥米汤舀进了黑乎乎的木桶里,用木棍搅了搅,里面翻出烂白菜叶子和粗粗的米糠。阿娘说猪多吃点,过年杀了卖钱。慢慢盖好锅,吃力地提着一大桶猪食打开前房门,左右手交替着拎进院子,把猪食倒进猪食槽里,去开猪圈的门。
阿娘说今天家里来客人,早早喂猪,吃饭,然后让她换上大姐洗干净的最好看的衣服,那衣服,大姐只过年时穿过一次。
家里就一间卧室一个厨房,巴掌大的地方,阿娘叫着五丫儿快洗脸,六丫儿快起床,喊着四丫儿赶紧把尿盆倒了,一会儿来客人,又冲着阿爹嚷,这大冷天儿的窗户纸都带着窟窿眼儿,要不去他二叔家借点纸糊糊?我说你真是没心没肺的,前年他家用我们两巴掌大涮过油的窗户纸到今儿也没还呢,他二婶子生崽,我还给她送了五个鸡蛋,这两年他们给我家东西了吗?
一顿唠叨后,阿娘从房间里出来,拉过傻丫儿,完了没,做啥也没个痛快劲儿,快收拾收拾屋子,给小六小七喂饭,瞧,脸还没洗呢,真是,我像你这么大岁数,手脚风车儿似的,干啥子都利索,是一点不象我。傻丫儿被阿阿娘急急的脚步拉着向屋子走,大木桶咚碰在腿上,进得灶堂阿娘把大木桶拽地上,从锅里舀出来一大勺热水倒在脸盆里,快洗脸。水热热的,贴在傻丫儿凉凉的脸上真舒服,热水呀。
阿娘说,好好洗洗,瞧这脸脏的。傻丫儿不舍得离开热水,一遍遍用双手满满地捧起水,脸低下去,用手抹脸。
好了好了,阿娘递过来一块帕子,快擦擦。傻丫儿直起身子在脸上擦,帕子干硬,把傻丫儿嫩嫩的脸划疼。放下时,阿娘脸色舒缓了,阿娘说,这模样还算象我。又抓起帕子在水里搓搓,用力在傻丫儿的脖子上擦了几下。
阿娘居然冲她笑,傻丫儿看呆了,为了这笑,她更加乖的让阿娘牵到了两个女人面前,进家门的一个是本村的张婶儿,一个女人不认识,但她们都在笑,从阿娘把她们迎进家门时,三个人就不时说说笑笑,有时候还大笑呢。
最后阿娘对她说,黛荷啊,你长大了,得嫁人了,瞧这姐姐不,是来领你去婆家的,是你大姑姐,你相公可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好好伺候公婆,好好伺候你相公,知道不?
这姐姐笑得多甜啊,象仙女一样好看,姐姐冲她笑呢,不仅对她笑,还用从来没听过的那么好听的声音说,长得多俊啊,我一看就喜欢,到了我们家,就跟你家一样,我弟弟可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铁匠,一表人才,你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黛荷听不懂,但被搂在怀里的感觉太好,黛荷就一个劲儿地乐,问什么都点头。
阿娘,我这闺女长得还凑合,干活也勤快,就是脑袋笨点,你们多管多教,不听话了就打,呵呵呵。仙女一样的姐姐递给了阿娘一个红布包,说,这是彩礼钱,拿着。
于是,黛荷就坐上了马车,马车啊,黛荷随漂亮姐姐一路披星赶月,从山里出来,这马车进了平地,到处是绿色的树林。又在平地赶了月余。才到家。
黛荷虽是个痴人,但是身体不弱,在家时她什么都做,因此当济绯第一次看到她时,这个身材娇小,脸颊红润的小姑娘,还是让他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