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你锁柜里了吧。”
纪春波擦了擦眼睛,觉得有点想哭。
或许是眼花了,或许就是真的云散霾残,模模糊糊的夜空里,他看到了一颗远方天顶的星星。这星星那么亮,那么干净,看着孤孤单单的。
妈妈打来电话要他送红兜,意味着她可能把身上的钱都差不多要输光了;但是不过瘾,需要儿子去送弹药。纪春波倒是不担心妈妈会输得多惨,只是他觉得不可以让妈妈这么沉溺赌博,妈妈还是比较清醒的,她真没钱了,差也就知道回家了;小赌怡情,不要发展成疫情。所以纪春波撒了个谎,妈妈就算回家看见红兜就在床边,也不会怪他的。作为一个儿子,适当干预一下妈妈的牌瘾和赌博习惯,这不是孝顺是什么?
然后他低头,发现自己与木木只差100米了。
“你把我屋里那个红兜,送你丽婶家来。”
他把捡到的手机揣进了口袋里,突然间,他的手机也响了,默认最简单的铃声,妈妈打来的。
夜风习习,四面静谧,除了他没有活人在路上行动的迹象。
纪春波呆呆地等了一会,直到手机铃都不响了,他才走过去捡起来。
发了一会呆,纪春波想,算了,反正派出所就在大姨家门口对面,捡到失物,交给警察叔叔。明天村里居委会有群,也会广播;要失主自己去派所领吧。
“吃了。你在谁家?”
是幻觉吗,星星好像动了,现在在他右侧的视角里;不知道是不是跑步导致的血压问题,干扰了他的视线和神经;他觉得那个星星,在对他说话。
纪春波虽然穷,虽然也给小姨家卖过几天手机,虽然他知道这个手机转给小姨他能拿一千——但是他可不是那种什么便宜都占的小人。如果捡到的是百元以下现金他真的会揣着自己花了,但是手机这种对人很重要的东西,他可不会贪,现在丢了手机现在多麻烦啊,何必那么缺那个德。
妈妈的红兜里,往往装着家里的全部现金。没有多少,不会超过一千块。但是也是全部。在这个电子支付非常通畅普及的年代,妈妈留在家里的现金,往往都是用来打牌的赌资。丽婶家的牌局不信任电子支付,只流通现金;因为丽婶家做散茶收购和包装生意的,所以就算警察冲进去发现各种面值和一定数量的现金,解释也来很方便简单。丽婶家的牌局其实流水也不大,妈妈去年也就输了不到三千块钱;前年还赢了六千呢。
但是感觉哦,只是一种疯狂的感觉,那个星星,在表扬他。
说什么呢,不知道。
或许只是飞机,或者无人机,或者什么科技产物;总之,天上要么没有星星,不会只有一颗星星的。
“那你再找找,看到就给我送来,锁了就算了。”
他深呼吸,走着走着,再次抬头,又看到了天顶那颗星星。
可能是SUV车灯的原因吧,纪春波觉得左侧小路变得极其明亮,明亮的光芒中,他看到那个高个子的女领导和小哥,走进了大姨家的胡同。而那个戴着墨镜穿着皮裤的男子,一个人,在车边徘徊检查着什么。这其实不太科学,纪春波觉得自己的视力没有那么好,而且车灯反光的话更应该什么都看不清;所
沿着黑暗的小路继续走不远,前方就是那条Y字路口;大姨家就在左侧路的坡下的小胡同里,这片街道略微繁华一点,家家亮着灯;纪春波都能看到远处路口停着的那辆SUV了。
这还是一只看起来非常新,目测价格在两千元以上的中档手机。他划了一下,手机进入系统需要密码,他就拿着手机,四面张望,犹豫着要不要喊喊人。
妈妈痛快地挂了电话,纪春波生气地踱步。
不过年后的那一场肺炎流行病,也让这马家女儿的大门封死紧闭了。院墙后面,本来看着就不起眼的民房屋子,浸泡在一片沉沉的淤黑中。估计她的生意,只剩下叫魂了吧。继续想下去,反而让纪春波觉得脊背发凉:自己五十岁的时候不知道妈妈还在不在,不在的话,那么他纪春波会在漆黑的孤寒的自己家的房子里干嘛?他不会叫魂,不会看病,不会风水算命,也不会保健啊,就算后来学会了,谁来找他保健啊,能竞争过马家的女儿的女儿吗?
他的心不再那么剧烈跳动了,再看看手机,木木距离自己不到150米了。
想想,其实世界真的很悲凉和无情啊!五十岁的长成肥王八一样的老阿姨呆在家里就有那么多男人上门来和她沟通,保健,还他妈的给钱。而三十岁出头的纪春波,已经三年没有碰过男人的肉体了,可能和不是自己家亲戚的男性面对面说上超过三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结论就是,这个操蛋的世界……男女不平等?
“你回家了吧,吃饭了吧。”
纪春波打了好几个冷颤,也觉得休息够了,刚想走,突然脚下发出一声呜嗷的乱响,是最近流行的某种神曲,但是音质判断这是手机铃。顺着地上的微光寻迹,果然就在他身下不到两米地方亮着一只手机。
他刚刚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