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支是贝雷塔87,搭配了普通圆头铜披甲子弹,调查后得知它们全部来源于南郊附近的一家射击场。
陆崖在警局做完笔录,他顾及着裴景行,没提李怀森的事。而李尹航冷静下来后,发现警察对于李怀森的事并不知情,就一口咬定伤人原因是他和裴景行争财产,陆崖是他要挟裴景行放弃继承权的人质。
他虽然眼睛没恢复好,听力却好得很,在混乱的人声中听到一句“我们是在傍晚七点一刻接到了陈女士的报警电话……”
李尹航呆呆地看着年迈的老警官,眼眶蓦然一红,白织灯刺得他双眼又痒又痛。他没想过报警的人是陈晨,怪不得裴景行找来得那么快。
陆崖到市立医院时,裴景行已经从手术室转移到监护室。他找医生询问了情况,那枚子弹击穿了裴景行右肩上的锁骨,目前已经给移位的骨骼打了固定,但人还处于失血性休克中。
陆崖从房间出门转了个角,就在走廊看见了坐在长椅上到陈晨。他也没想到陈晨会报警,原来裴景行的信任还是可靠的,只是——
“你……”陆崖看着眼眶通红的陈晨,那句为什么报警突然问不出来。
“我总不能看着他杀人吧。”陈晨摇摇头,她察觉到陆崖的情绪,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裴哥应该没事。”
“嗯,刚刚问过了。”陆崖走过去,坐在了陈晨身边。
两人都低着头,沉默不语。
明明裴景行躺在监护室里,就代表还没有完全脱离生命危险,陆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能冷静地坐在这里,为什么还没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发生了太多事,他记得自己最后在天台上反胃得干呕,看着一地刺目的血泊,看着裴景行被按住止血又被担架抬走。而他最后被刑警搀扶着走下去时,腿软得像两根煮熟的面条,就连现在坐在这里,依然没法摆脱浑身上下的无力感。
“陆崖,你……”陈晨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和裴哥到哪一步了?”
陆崖闷声说:“我们在一起。”
“难怪啊……”陈晨像是自言自语道:“他那会儿很着急。”
她见陆崖没说话,又补了一句:“你别误会,他是我师兄,我对他没那意思。”
“我知道的。”陆崖说。
“其实我喜欢像李尹航那样的,一眼就能看得透的人,和他相处没什么压力。裴哥不一样,但凡你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什么东西,都是他故意透露的,这种人,我一辈子也看不透。”
陆崖沉默着想了一会儿,颇为自嘲地笑了笑。
“对了,”陈晨打断了他的思路,“李怀森抢救回来了,李尹航那个蠢货,现在没人照顾老人,我刚替他请了个护工。”
陆崖不知道说什么,他一点也不想和这些事扯上关系,只能点了点头。
“这是我帮他做的最后一件事,”陈晨说:“以后我们没有关系了。”
没有谁愿意接受自己的另一半是个潜在的杀人犯,况且陈晨阻止了他,哪怕因为非法持枪伤人被判个几年,也比背上一条人命强得多。陈晨已经做到了她认为的仁至义尽,不想再纠缠,是人之常情。
“陆崖,以前的事,对不起啊。”陈晨说。
陆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木讷的感官让他没法下意识说出原谅的话来。
一位护士走了过来,说伤患已经可以转到普通病房,让陆崖替裴景行补办入院手续。陆崖拿着单子去交费,签字,回来时裴景行已经被送到了病房。
裴景行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发紫,完全没有血色,脸颊上还有玻璃碎片划出的伤痕。
陆崖从口袋里掏出裴景行的眼镜,这是他在天台上捡的,可惜有一片镜片已经被磕碎了,还沾着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估计没法再用。他想在附近找个眼镜店帮裴景行重新买一副,可又担心没人守在床边。他走出病房,原路往监护室走了一段,才发现那条长椅上已经没了人影。
算了,他也不想再来回走动,干脆去病房扫码开了一张共享陪护床,窝在矮一截的床上看着身边的裴景行。
病房只有他们两个人,空空荡荡,但他要靠得非常近,才能听到裴景行那很轻很轻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