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崖耸了耸肩,意思是:我哪有什么办法能反抗。
僵持了半分钟后,李尹航妥协了。他找了根绳子把陆崖的两只手反绑在身后,又找了件外套披在男孩身上,搭着陆崖的肩膀一起走出去,上了商场的电梯。
陆崖很听话,低着头,两只被绑着的手藏在宽大的外套里,从外面看不出什么异样。这一道的员工电梯监控器坏了,一直没人修,李尹航放心地带着他一直上到顶楼,又走安全通道,直接上到了楼顶的露天平台。
楼顶堆满杂物,连监控都没有,要“自杀”,这里最合适不过了。
夜幕已经笼罩了这座城市,春季回暖时的风还透着冷意,在高处吹得人忍不住想眯起眼睛。平台边缘砌了半人高的墙,陆崖站在墙后,足足有二十三层高的楼让他感到眩晕。穿行的车流拖动着光影,晚高峰时期,忙碌充斥着K市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人会在意楼顶漆黑的平台。
李尹航十分费力才把已经生锈的铁门拉回来,铁皮和水泥地面摩擦的声音很刺耳,可总算能关得住,从内侧插上门闩。
“行了,今晚只有咱俩。”李尹航说着,把绑着陆崖手的绳子解开。陆崖站在墙边没有动,他有点恐高,只是看着楼下穿行的车流就感到头晕脚软。
时而有汽车的鸣笛声传来,隔了很远,仿佛不是一个世界。
“站上去。”李尹航指着矮墙说。
陆崖看着面前的矮墙,又回头看了一眼,李尹航正举枪指着他,黑暗里看不清表情。他开口说:“李叔,真要我跳啊?”
李尹航没回答,枪口一偏,消音器压着枪管发出一声啾鸣,陆崖身后却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陆崖回头一看,那个大号的空油漆桶瘪下去一大半,铁屑碎片溅到了自己脚边,兴许要不是墙壁卡着,油漆桶就该飞出去了。
——真枪!!
陆崖心头警铃大作,几秒钟的时间,一层冷汗已经在额头浮出。李尹航没打算罢休,他已经疯了,即使自己不从这地方跳下去,他也会开枪直接把自己打死。
天台连接楼下的唯一通道就是那道铁门,李尹航还站在门边,他不可能从铁门逃走。除此之外,这里只剩下一大堆废弃的装修建材,铁架木板,没一样能挡得了子弹的。这地方不到二十平米,黑洞洞的枪口就指着陆崖,他浑身上下没一样东西能拿来防身。
李尹航催促道:“别浪费时间了。”
陆崖又回头望了一眼那黑洞洞的枪口,觉得下一颗子弹就要打在自己身上,他双手撑着矮墙边缘,慢吞吞地往上面挪。
怎么办,怎么办……
已经天黑了,裴景行真被陈晨拖住,不管自己了吗?
视线颤颤巍巍地越过墙的边缘,猛然间,一抹红蓝交间的光闯入视野。
陆崖的视力一直很好,况且那灯闪得太亮,连着三辆警车挨着大楼停在路边,实在太显眼了。可假如他不是一只脚迈上台子,根本不可能看见,更别提站在天台中间的李尹航。
“你还等什么!上去啊!”李尹航的声音抖得剧烈。
陆崖咬着牙没说话,把另一只脚也挪上了矮墙。他感到一阵反胃,远处的路灯好像也翻卷着搅动他的视线,腿已经抖得厉害,让他完全没法这样站起来。
“快点儿啊!!”李尹航近乎嘶吼,绝望的疯狂已经把理智淹没。
他食指狠狠一钩,又一枪打在了陆崖脚下的台壁上。
陆崖只觉得整栋楼都是一震,光影晃得他眼花,整个人跌坐一样骑在了矮墙上,腿肚子一抖一抖地抽着筋。已经脱轨的思维飞速运转,他还能再僵持几分钟,还是几秒?
百米高空,左脚下面毫无遮拦,死亡近在咫尺。可即便如此,他已经没法动弹,就是李尹航现在要开枪他也动不了。
而这时,铁门传来砰的一声撞击声。
李尹航骂了句脏话,回过头,调转枪口对准铁门。
他不知道是谁在这个点上来,也不知道这老化生锈的门闩能顶得住多久,但只要门打开一个缝隙,无论是谁,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李尹航发着颤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