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朵干花,似是故人来一般,褪去了色泽,却封存了光阴。
这我七年前买的
那些痴迷于比较不同品牌历史的夜晚,那些偷偷搜索Burberry算几线奢侈的记录,那些在杂志上发现好看搭配折起的书页
看她犹犹豫豫,弟弟窃笑起来。
怎么了你?
痛得要死。
这样搭就很好,你去试试吧。
仿佛幻化为一记记耳光,一下下扇在脸上,在热血上涌的间隙,响亮又用力地告诉她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说不上坏也说不上好。仿佛买个魔方摆在家中,每日随便转几下,不看攻略,不看图纸。
仔细量了腰围,知道欧版衣服码数大,便特意选小一个size,她自认为已做好万全准备
扯下这玩意儿的那晚,她在厕所坐了一夜,第二天顶着黑眼圈找到铺头,重新装上拉链。
拉链头脱离轨道,被紧握在手里。
她太清楚如今她有多好看。
这裙子来自Burberry,是她人生中买的第一件奢侈品。
裙子尺码出人意料的正,对她来说实在不合身。
我现在更瘦好不好!
实话实说,你比上大学时胖了多少?
换裙子的厕所很宽敞,与七年前相比大相径庭。唯有镜子仍是最忠实的观众,映照出一路走来的痕迹。
彼时万姿十八岁,刚来香港不到半年。日日做繁华城市中灰头土脸的配角,旁观精致丽人来来去去,靠兼职赚了点零花钱,她便也想犒劳下自己。
这世上最奢侈的莫过于时间,而你的时间不值钱。
可从那之后,她就没再试过这条裙子。但同时,也没想过把它扔掉。
为了更省钱,因为怕露怯,明明Burberry在香港有数家门店,十八岁的她还是找了英国代购。
裙还是那条裙,景已不是那片景。
越想越生气,手上动作越来越快,拉链在拉扯中迸出嘶哑响声,几乎如钻木取火般有了热意。
弟弟的手在面前晃,万姿回过神来。
可她后来才明白,恶俗其实很难,需要大量金钱无意义,无尽头的堆砌。
这话万姿就不爱听了,一把抢过上衣和鞋:试就试!
本能想拒绝,万姿攥紧了裙子,下意识摸到一个硬物。
无论买什么用什么穿什么,你的人生不会有任何实质性改变。
可刚把裙子拉到腰,万姿还是惊到了。
她永远记得那个夜晚,把自己关在狭小的宿舍厕所,连晚饭都没吃,咬牙切齿地穿那条裙子。小肚子因为反复收缩酸胀异常,拉链一直拉不上去,太使劲还会直接卡在肉里。
万姿不信现在还是穿不上这裙子,更不信什么美而不自知
包包太贵,鞋不耐操,耳环之类的配饰又太低调,在当年那个没有小红书、穿搭博主还叫It Girl的年代,她翻遍所有时尚杂志和潮流博客,整天极有限的预算里绞尽脑汁,排列组合,最终选定了这条半裙。
不可能知道前因后果,他只是单纯热心肠又天真,找来白衬衫和德比鞋,都是略带俏皮的学院风,递到她面前。
马甲线取代了婴儿肥,膝盖曲起会有漂亮直角,翘得刚刚好的蜜桃臀下,是双玉琢般长而笔直的腿。
因为是她一点一点,把自己从平庸中雕刻出来的。
她的后来,来得很快。
就像对待青涩岁月,她只是把它尘封在过往的最深处。
可收到包裹时,人还是傻了。
他一惊一乍非常欠打,勾得梁景明也歪头看她
普通人故作姿态,只是显得穷酸而已。
下一秒,她的心突然空了
当时试到满头大汗,万姿还胡思乱想着,为什么没有人心疼灰姑娘的两位姐姐。她只是穿不进一件裙子,她们则为了做王子的新娘削足适履,落下终身残疾。
算了我太久没穿了
向前走,不回头。
而代购写得很清楚,所有货品不退不换。
半裙代替力竭的身体,缓缓落地。
姿姐,你是担心你穿不上啊?
然而有天突然发现,这个魔方竟然六面还原了。
厕所实在太小了,小到她面前就是半身镜。所以她能很清楚地看见,镜子里那个女孩的不甘与眼泪。
布料在手中抖开摩挲,她摇头笑,有些感慨:这是我的青春啊。
无非想要更好的生活,为什么就这么难。无非不是上帝选中的宠儿,为什么下场就这么不堪。
那个拉链头。
那时她想得很美,Burberry格纹没有大Logo但有辨识度,懂的人自然懂。而且她上学时穿着,随便配件T恤就可以,显得又不恶俗又不刻意,像极了她刚从时尚杂志学的词,effortless ch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