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当初,听说他登门了,她会快步出来相迎,青嫩嫩的小姑娘,腼腆地反剪着两手,唇边抿出笑靥,脆声道一句“李判你来了”。再反观现在,闭门不见,明明熟悉的门庭,他好像再也迈不进去了。
可李宣凛明白,她哪里是中了暑气,分明是不想再见他了。
好在这时赵嬷嬷从前院经过,见李宣凛在门上,便迎出来搭话。可惜仍是不曾请他进门,含蓄地说:“请李判见谅,小娘子眼下正与枢密使府上议亲呢,因周大娘子是小娘子干娘,亲上加亲愈发要审慎。李判最是体谅小娘子,想必也知道她的难处,没有爹娘的姑娘宁愿对自己严苛些,也不能落了外人口实,让人在背后议论体统长短。”
错过了……已经错过一回,她不想错过第 二回了。
他进退维谷,悲伤又尴尬,不知如何是好。林嬷嬷也讪讪地,没有小娘子的首肯,连请他进去都不便。
外祖母听后好一通怅惘,“多可惜,原本倒是一门好亲事,回去后我也思量了很久,把我那些手帕交的孙子、外孙子都想了一遍,真是没有比汤家更合适的。”
上房伺候的人见她颓丧得很,大家都不怎么敢说话,个个眼巴巴望着她。
反正赵嬷嬷是无条件支持小娘子的,甚至觉得决断一些是好事。李判再好,又不来提亲,这样拉拉扯扯牵牵绊绊的,对小娘子的名声不好。
不过送来的东西还是得让小娘子过目,一口气送进内院,摆在上房里的月亮桌上。大家围过来看,午盏诧异道:“李判这是上城外进货去了吗,怎么一下子背回来这么多!”
明妆到这时候才想明白外祖母的话,直起身问商妈妈:“沁园的贺礼,替我送去了吗?”
赵嬷嬷回过神来,狠狠白了他一眼,“小娘子是女孩儿家,这么晚了,不见外客有什么错?”
赵嬷嬷摇头,“只说不叨扰了,放下东西就走了。”
慢待他,也折磨自己啊!明妆躬着身子,把脸枕在臂弯上,问赵嬷嬷:“他说什么了吗?”
袁老夫人失笑,“真是小孩儿心性,好姻缘是经不得赌气的,他要是情场老手,早就哄得你高兴了,可这种人你拿捏不住,他能哄你,就不能哄别人?还得是郡王这样的人,本本分分,踏踏实实,答应了你爹爹的事,赴汤蹈火也要办到,可你何尝见他油嘴滑舌,和你诉半分苦?越是这样的人,你越不能欺负他,互相试探太多,慢慢就错过了。”
马阿兔喃喃:“人家郡王一片好心,连见都不见……可是有些太绝情了?”
让烹霜取花器来,分了花,再一株株插进去,仔细地调整,到最后定定坐在那里看了好半晌,心里只觉隐隐地疼,自己好像太过慢待他了。可是再转念想想,又生怨怼,他明明喜欢她,却从来不与她说,自己之前一直没有底气,还是今日鹤卿过来,万分庆幸自己没有死在他的眼风之下,她才终于敢确定,他心里是真的有她。
好自然是好的,一心期盼的姻缘,可以不讲究那些大礼大节,可她就是觉得心下不服,鼓着腮帮子说:“上回我把话送到他嘴上,他都绕开了说,如今又想提亲,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所以赵嬷嬷的话才是最真实的,她开始约束自己,回归上京贵女习以为常的平淡生活了。
没有错,她做的没有错,除了自己体会到一点锥心之痛外,好像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商妈妈说是,“后日定在杨楼置办酒席,因仪王祸乱的事刚发生不久,不能大肆办宴,只邀了平时熟络的亲友宴饮,说是朝中同僚的贺礼都婉拒
新鲜的莲蓬,明妆剥了一颗放进嘴里,细嚼之下有丝丝甜意。再来看这一大捧茉莉花,小小的花骨朵,就算掉落下来也干脆利落。只是这鸡冠花不太应景,虬曲的花冠一簇簇傲立在茉莉中,艳则艳,太霸道。
明妆闻言长叹了口气,今日外祖母来,说起汤家的婚事,自己把鹤卿心有所属的事告诉她了。
他说好,“那我就不叨扰了。”将手里的东西往前递了递,请赵嬷嬷代为转交,自己没有再逗留,转身疾步走下了台阶。
赵嬷嬷站在门前,看着他上了马车,看着马车缓缓往巷子里去了,心下不免惆怅。
她又小心翼翼透露了姚娘子托付周大娘子的事,袁老夫人愈发意外了,“怎么不直来我们家?哎呀,丹阳郡王吗,真真愈发好了!上回你祖母来易园作乱,我就说招了他做郎子,那时候你还同我打马虎眼,瞧瞧,到最后被我说中了。”说着欢喜地拉住了明妆的手道,“他原就是你爹爹麾下,有这些年的情义在,这样的郎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眼下我就问你,心里愿不愿意?只要你愿意,不用等他母亲登门,我们主动些,两家长辈说定就是了。”
是,不接也不是,马阿兔悄悄推了林嬷嬷一把,示意她去应付,林嬷嬷只得上前赔笑,“郡王来了?难为郡王,带了这些好东西过来,可……可我们小娘子这两日不见客……”如此直白好像有点太不圆滑了,林嬷嬷忙又补充了一句,“想是天太热,小娘子中了暑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