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仅仅是不知道自己身在洞窟中的哪个位置,就让我觉得自己彷彿来到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虽然在蕨群之中的我们只能沿着龙蜥的足跡前进,无论有没有方向感,实际上都没有什么差别,但随着我每往前踏出一步,那种不安定感就一次又一次地敲打着我那残存无几的信心。
所谓「冒险」,就是拓展「知」与「未知」的边界;而已经当了一年狩魔者的我,直至此时,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冒险,也才第一次认知到,「冒险」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一两步的距离之内,既是出于对周遭食虫蕨的戒备,同时也是为了努力让自己忘却心中的不安。我不记得我们究竟走了多久,只记得当我们终于走出食虫蕨的包围时,我贴身皮甲内的整件衬衣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溼。
或许是因为被食虫蕨给阻隔了的缘故,在四阶地带的地面上并没有任何的苔蘚覆盖,全是乾燥而坚硬的砂砾与岩石。虽然踩在脚下的感觉是舒适了不少,但也让追踪龙蜥的足跡的难度变得更高。话虽如此,我和艾琳依旧不敢使用大范围的「照明」,甚至连话都不敢说,只敢用手势沟通前进的方向——毕竟这里已经是四阶地带,鎚尾龙蜥的威压能否对其他四阶魔物產生足够的吓阻效果还很难说;就算四阶魔物的数量并不多,但只要随便撞上一隻,绝对是有死无生。
我们一边追踪,一边沿途留下返程的标记,走了好一阵子,最后在穿过一条笔直而没有任何岔路的下降通道后,来到了鎚尾龙蜥的巢穴。那是一个巨大到几乎可以塞下整栋狩魔者公会的卵形石穴,由周围往中央层层下降的地势,要不是四处散落着零星的石柱残骸——大概也是被龙蜥那庞大的身躯给撞碎的——简直就像是帝埃尔拉城里的圆形剧场一样。而那头刚才吓得我们差点魂飞魄散的怪物,此时正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石穴的中央。
我深吸一口气,安抚着自己不断砰砰狂跳的心脏,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正想移动脚步上前查看,却被艾琳一把拉住。
「等等,阿榭洛。」她的声音细若蚊鸣,「你说的那个??那个『鎚尾龙蜥』,有把猎物带回巢穴的习性吗?」
「什么意思?」我有些摸不着头绪。
「我是说,鎚尾龙蜥应该也算是一种蜥蜴吧?我们狩猎了那么多鉤爪蜥蜴,也看过牠们狩猎其他低阶魔物,但我只看过鉤爪蜥蜴把猎物当场吃掉,从来就没看过牠们会把猎物带回巢穴的呀??」
「你的意思是,戴奥朵拉有可能已经被吃掉了?」
「你在说什么啊,戴奥朵拉姊姊不是就躺在牠的后脚边吗?」艾琳白了我一眼,朝石穴中央努了努嘴,「我的意思是,这个洞穴这么大,住在这里的鎚尾龙蜥会不会不只一隻?」
因为知道艾琳森人族的血统,我对她优于常人的眼力并不感到意外;但要是鎚尾龙蜥真的不只一隻的话??
想到这里,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我再次扫视着石穴四周,确认是否有其他龙蜥存在的跡象。因为我原本就没有要狩猎鎚尾龙蜥的打算,所以对牠的习性自然也没有很深入的了解,但按常理,动物会把猎物带回巢穴,通常有几种原因:一是因应週期性的食物短缺而储备粮食,二是出于群居聚落的分工合作,要不然,就是餵养幼崽的亲代抚育行为。
这也就是说,艾琳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
好在龙蜥的体型庞大,在石穴内并没有什么足以遮掩牠们身形的东西。确认没有其他龙蜥之后,为了避免时间拖长而横生枝节,我们快速地拟定了救援的计画:
我从龙蜥后方潜行接近,确认戴奥朵拉的生命跡象,要是她还活着,就先用「恢復」让她醒来,然后趁龙蜥正在休眠的时候赶快逃命。而在我行动的时候,艾琳也同步移动到我行进路径的后方,在石穴边缘找根岩柱先躲起来;要是龙蜥醒了过来,她就第一时间施放「闪光」,一来作为撤退的讯号,二来也可以夺取龙蜥的视力,为我们争取短暂的逃命机会——然后,就看我们和龙蜥谁跑得比较快了。
这个计画原本还执行得挺顺利的。在艾琳寻找藏身处的同时,我屏住呼吸,一小步一小步地慢慢接近,就怕不小心一个没踩稳,让斜坡上滑落的砂砾惊动了那怪物。好不容易走到石穴的底部,我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不知道龙蜥的鼻子灵不灵?方才一路走来,虽然没有遭遇战斗,但沿途沾染到的魔物血污,加上我自己的满身汗水,这味道可是一点儿都不好闻;要是因此把这怪物给「臭」醒,那可是真够冤枉了的。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胆战心惊地缓缓绕过龙蜥那足以把我直接踩扁的后脚,终于看到了倒卧在地的戴奥朵拉。l,说起来很好笑,你能想像当时我有多紧张吗?因为我自己的心脏拼命狂跳,在探查戴奥朵拉生命跡象的时候,我甚至差点无法分辨指尖传来的到底是谁的脉搏。
在确定戴奥朵拉还活着之后,我按照原定计画,对她使用了我从艾琳那儿模仿来的「恢復」——然后,事情就从这里开始出了岔子。
因为「恢復」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