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那时候总是他坐着,拿着笔握着书不理不睬,她在边上添水加炭,盼着他偶尔停笔,看她一眼。如今这情形,却是反过来了。
哪知黄静盈铁了心要离,还把事情办成了,又带走了欢儿。刚和离时还好,时间一长,张玖就受了不了了。家里的月例银子有限,别的兄弟都有进项贴补,唯独他没有差事,一点儿进项都没有,过去有黄静盈打点周旋还不觉得,如今黄静盈走了,他每个月都闹饥荒,别说逛青楼,正常跟朋友应酬都不敢出头。
姜知意下意识地起身,想要跟出去又被沈浮拦住,他连林凝也劝了回来:“我去看看吧,夫人陪着意意,别让她一个人落了单。”
“阿盈,我跪也跪了,改也改了,不信你问,我这几个月都老老实实在家里读书,哪里都没去过。”张玖急急说道,“阿盈,我们夫妻一场,过了这么久,你气也该消了吧?我知道你也放不下我,也想让欢儿有个家,我不怕没脸,我来求你,为了欢儿,我们和好吧,总不能让欢儿长大了被人戳脊梁骨,说她是没爹的野孩子吧?”
其实他并不是非要熬夜,他只是不想回房与她相处,不想放任自己越来越依恋她。他可真蠢,他怎么没早点发现她就是意意。
沈浮连忙走去炭盆前拿起火钳,将那块爆炭夹到边上,罩好了网子,四下一看,桌角放着水碗,忙挪到炭盆边上,道:“火盆边放点水,屋里就不会太燥了。”
黄静盈沉着脸,没有理会。
的话又不能说,此时只是沉吟着,屋里安静下来,偶尔炭火啪的一声,蹦出一个火星。
姜知意觉得脸颊有些热,连忙转开脸。
他得改得哄,改掉毛病,哄着黄静盈回来,他才能像过去一样舒舒服服过日子。
怎么又是他。黄静盈一阵厌恶,打开门时,张玖张着胳膊拦在车前:“阿盈,我上回说的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黄静盈自然不会答应。争取到和离不容易,能带走欢儿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现在过得舒心,做什么还要再跳回那个火坑?
擅长用毒。一丝模糊的亮光从脑中闪过,待要细究,又抓不住,姜知意思忖着,嗅到桑菊香囊清冷的香气,炭火烘得温暖,这情形,很像从前他在书房熬夜,她给他送宵夜的样子。
沈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很快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当初我之所以换上白苏的香囊,是为了误导她。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接近我另有目的。”
姜知意从半卷的毡帘里,看着他快步向外走去,他背影消瘦得厉害,让她不觉又思量起他今日那些怪异的说话,他到底有没有事情瞒着她?
这一个多月张玖频频来找她,打的幌子都是思念欢儿。欢儿太小,大人的事情全然不懂,咿呀学语时早学会了叫爹爹,看见张玖也是欢欢喜喜要抱要陪着玩,黄静盈一时心软,便答应让他隔三差五看看孩子,哪知张玖一开始是见欢儿,后来却是为了见她,上次来的时候甚至跪在她面前悔过,求她复合。
黄静盈从宫里谢恩出来后,吩咐车子去清平侯府。封赏一事她也深感意外,想来想去最可能的是沈浮,便想着去问问姜知意。
“回来吧阿盈,”眼看黄静盈还是不说话,张玖急了,“过去都是我不好,我全都改了,我以后加倍对你好,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我真的是心疼你孤零零一个没人照顾,我也心疼欢儿,她还那么小,爹娘分开了,她可怎么办?”
张玖很有些发急。当初闹和离时他并没觉得有多严重,少年夫妻,过去都是好得蜜里调油,他无非和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样偶尔逛逛青楼,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过,不信黄静盈敢为这种小事和离。
跟着却想起来,这法子是过去她教给他的,他经常在书房熬夜办公事,夏天她会让人放好纱幕点上蚊香,冬天她就给他安排炭盆,又在炭火边上放几个装满水的小盆子,这样就不会太干燥。
目光转开,看见他腰间挂着桑菊香囊,还是过去她给他做的,戴得太久,颜色已经发旧了,他如今,倒是不戴白苏的香囊了。
看看快到府门前,车子突然急急刹住,黄静盈吓了一跳,跟着听见张玖在外面叫他:“阿盈!”
他想着黄静盈受封乡君的事,越发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么有体面的事,这么有体面的妻子,上哪儿去找第二个?若是早知道有今天,就
姜知意却也想起来了,这法子是她过去常为他做的。原来他看似不在意,其实全都记在心里。
他着实尝到了孤家寡人的凄凉滋味,手里没钱,身边没有知冷知热的人照顾,粉团子似的女儿也看不见,日子难熬得厉害。张玖后悔了。从前妻儿老小亲亲热热,他万事都不用发愁,如果那时候能忍忍脾气多哄哄她,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脚步声轻缓,沈浮走了回来:“白苏非常狡猾,我怀疑她并没有死,你千万警惕些,这个白苏,很擅长用毒。”
帘外有脚步声,是林凝:“意意,阿盈在门外头跟张玖闹起来了,我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