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宁王府的侧门处,一架马车破晓时至,岑齐轻扣几下门环。
开门的少年先左右望望,又向岑齐拱手,道:这会儿王爷该已经起身了,请大人和两位贵客随我来。
少年引着三人,转入府内,一路前行,是奔着王爷的寝居去的。
少年扣门,道:爷,岑大人来了。
远宁王应声:请进来吧。
声音还有些松散,像是刚起身不久。
果不其然,进屋便见王爷尚未更衣,穿着件牙白的睡袍,头发披散着,坐在窗前看书。
见到来人,他把书扣在桌上,笑道:本王失礼了,三位随便坐,而后,向那少年吩咐道,今儿早饿得很,叫多送些早膳来。
少年会意,转身出去了。
岑齐起身,道:王爷,人犯马巽押解期间不幸遇毒蛇被咬身亡,慌乱间打翻烛火引起火灾,如今尸身焚毁不轻,还停在刑部敛房,微臣须得赶紧去写告罪文书。
远宁王点头,道:岑大人辛苦。说罢,亲自起身开门,把他送出去。
再转还回来时,已经面带笑意,向留下的二人道:二位重获新生,可喜可贺。
马巽沉默无语,看向马承扬。
马承扬自从与父亲相见,便一言不发,他冷眼看着远宁王,终于起身,向王爷行礼,道:多谢王爷不杀之恩,小人可否与王爷单独说几句话?
远宁王脸上依旧是和缓的笑意,眼神却凌厉,直看向马承扬,扬声道:玉人,带这位先生去偏居小坐。
屋里终于只剩下马承扬和远宁王两个人,马承扬上前两步双膝跪倒,道:多谢少主救我父亲性命。
王爷的心顿时一半落下,一半提起马承扬是自己人。
他和白昼的猜测成真了,但他毕竟不是远宁王原主,还需小心应对。
自马承扬行刺圣驾的招认文书上看,整个事件都是由自称瑞王旧部那人主导的,可细想,真正的主导者其实是马承扬。
想要谋刺成功,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他才是成败的关键所在。
无论那瑞王旧部是否是彭奇,马承扬与那人的关系,都是合谋,而并非如他所述的被诱导。
王爷示意他起来。
马承扬没动,心思似还停留在有人要谋害马巽性命这件事情上,道:属下听得出,刚才驭蛇的鸟鸣声,是彭奇,主上赶尽杀绝的作风一贯始终。
远宁王不动声色,顺着话诈他道:前紫薇令顾桓的事情,你做得干净,但事关先皇遗诏,他父王始终不放心。
顾桓的留书想保先帝遗诏之密,救我。被他经由密道,送至远宁王府地下密室,只因为那时简岚鸢尚且不知这些事,以至于被完全忽略了。
至今,朝中、坊间,都没有什么惊天秘密被宣扬出来,最大的可能性便是有自己人替王爷处理了。
无论这事是否是马承扬所为,王爷一句话,进可攻,退可守,完全可以自圆其说。
马承扬一愣,突然冷冷的笑了,极为不屑的哼出个音。
远宁王心里一颤猜错了?
却听马承扬道:少主救了家父,属下感念,但事已至此,属下别无所求,希望少主有话直问,莫要再使刑部内对付属下的手段了。
马承扬行刺失败后,被压在刑部,公审之余,王爷调配的吐真剂取名一青二白,用在马承扬身上,确实得到些信息。
他说得该是这段。
但药剂用过,该如喝酒断片一般,全无记忆的。
马承扬见远宁王不说话,静静的看着他片刻,继续道:少主和主上心生芥蒂了吗,为何不趁皇上沉迷药物时引他立下传位诏书?
果然是这般目的。
何止心生芥蒂
简岚鸢又不是远宁王原主,穿进书里不仅卷入皇室恩怨,还多了个诈死谋事的便宜爹。
到现在,面儿都没见过呢。
王爷露出一丝莫测的笑意,道:为何心生芥蒂顾桓死前,没告诉你吗?
马承扬和王爷对视片刻,终于还是输了气度,叹息摇头道:当日他只说瑞王手上,有能让皇上对少主痛下杀手的好东西,说着便要冲出去,属下只得直接动手了。
赌对了,但这条线索也断了。
见好就收吧。
王爷直接换了话题,道:事到如今,有何打算?
人就是这样,气势上输了一次,便再难起势。
压人一头的那方一旦开始向弱者表示关怀,很容易能博得依附。
马承扬表情松弛下来,面露感激,道:属下有一处私宅,因不在名下,没被查没。里面钱财不多,也够我父子二人,做点小生意,活下半辈子。宅子里还有一本册子,日后少主可能有用。说着,他自嘲的笑笑,属下在主上眼里,不过是个可有可无又见不得光的角色,权财名利,相辅相成,早些年我不懂,这些年懂了又觉得不屑,活该落得这样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