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林芝的小村庄里长到十来岁,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父母放养野蛮生长。即便李非木对丹增的理解能力赞不绝口,但基础落下了,念书的年份加在一起也和城市的孩子完全没法比。眼病尚未痊愈,每次学习时间有限,到点儿了就必须按时休息。
种种原因加在一起,泽仁丹增学课文还算跟得上,但遇到从前没怎么接触的英语和明显困难程度上了不止一个档次的数学,他立刻会脑子转不过来了。
翟蓝习以为常的解题思路,丹增不能理解,他又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解释方法。
时间仿佛就此凝滞。
游真端着两杯饮料掀开帘子走进包间,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相顾无言,对着面前摆放的小学五年级数学习题册发呆的画面。
怎么啦?他忍俊不禁,在翟蓝旁边坐下,在教什么?
翟蓝痛苦地捂住脸。
他不会对丹增发脾气,但现在的郁闷也无法排解,只能一个劲地叹息。对面的丹增见状更局促,抓着笔,另一只手简直无处安放。
理解了个七七八八,游真拿过题目:嚯,现在小学就开始讲方程式了?
嗯翟蓝挠头,低估了现在小学生的压力。
游真没憋住,噗嗤一声:小蓝老师你X大数学系高材生,有没有搞错?丹增不知道怎么代入,你顺着他的思路去讲,题会做不就行了。
我想给他讲明白。翟蓝固执地嘟囔。
游真沉默片刻,对丹增说:休息时间到了,你出去跟小雨姐姐玩一会儿?
丹增看得懂眼色,知道游真有意把自己支开,忙不迭地点头,接过游真递给他的那杯饮料退出包厢。
你觉得我方法有问题。翟蓝笃定地说。
游真否认了:我是觉得你要顺着他去理解他眼里的世界,不能一蹴而就。教他,不是认真就够,更不能强行让他适应环境。
小火苗被游真轻而易举地安抚,翟蓝沮丧地趴在桌面:啊我不知道
顺其自然就行。游真顺手抓了把翟蓝蓬松的短发,你要不换个思路?丹增过来主要为了治病,不是要考多好的学校。央金呢,也是担心他的身体,没想过把他培养成重点大学的苗子,咱们对他宽容一些,慢慢地来?
知道。翟蓝瓮声瓮气地应,我等会儿试试换个方法,讲应用题。
游真:这不就对了。
被揉头发的触感还在,翟蓝保持趴的姿势侧过头,游真的手下滑,就顺势捏了两下他僵硬的颈间。手有点冷,翟蓝皮肤发烫,两人四目相对突然同时失语。
翟蓝的目光带刺,让游真一下子收回动作。
淡淡尴尬,为了丹增好好学习的小空间在这时充满私密。固体香薰清淡的海洋气息,桌上刚剪的无尽夏盛开,暖光照过,映在翟蓝眼底。
瞳孔边缘似乎也被染了不易察觉的紫色。
睫毛翕动,游真如梦初醒。
他拿过饮料试图缓解过于暧昧的气氛,往翟蓝面前推:对了,我拿这个是想让要不要试一下?
新品吗?翟蓝坐直了。
游真笑笑:对啊,不是让你来给我做免费试吃?赶紧吧。
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了,那阵不易察觉的奇妙氛围仿佛凝固成一层玻璃壳,似乎还在,笼罩着两个人,却没那么令人呼吸困难。
翟蓝拿着吸管用力地搅拌了几下,当中ye体清澈,分不清是什么成分,但蓝得很好看。冰块撞击透明玻璃杯壁,一阵清脆的响,恰到好处地安抚着刚才的急躁。
吸一口,翟蓝被冰到倒抽气:我靠,好冷
透心凉是吧?游真露出诡计得逞的狡猾。
最初的冰消退后紧接着是薄荷味,有点酸,又不太尝得出具体的口感,而翟蓝还在细品,这点酸却逃走了似的,突然捉不住。可就在意犹未尽时口腔内渐渐地回甘,带点甜,不像糖浆,翟蓝居然无法形容。
有点上瘾了,连喝好几口,翟蓝满足地抬了抬眉毛。
游真问他:喜欢?
喜欢。他诚实回答,有股薄荷味儿。
还有呢?
翟蓝闭起眼仔细回忆:海盐?但酸的应该不是柠檬柚子吗?
游真差点给他鼓掌。
猜对成分,翟蓝蓦地信心大涨。
他再次观察玻璃杯的形状,与记忆中那条朋友圈里的待定逐渐重合了一些。但那杯饮品的蓝色比眼前的更深,好像有加nai油或者芝士最顶上有一圈白,冰块像雪山的形状。
不是之前你发过的那款?翟蓝问。
游真了然地点点头:是不加nai版本,我尝了下感觉这样更清爽。
你得把两杯都放在一起给我试试才行。翟蓝开玩笑,又喝了口,还没上菜单,那我是除了你以外第一个喝到的吧?
对啊。游真侧过身,手肘靠在桌边的姿势莫名有了侵略感,起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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