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年迈,无妄不敢断言,这对太皇太后而言,是否致命。许鞍补充道。
许大老爷一时没有说话。
许鞍问道:父亲,可要问过祖父?
问过,你祖父老了,只会瞻前顾后。许大老爷沉声道:他早先下定决心的时间就太慢,以至于我们只有这短短一两年的时间。还想再拖,如何使得?
如果我们按兵不动,哪怕太皇太后安然度过这一劫,我们看似还有机会。但以太皇太后的机警,太医院束手无策的病症,必然让她和皇上警醒。许大老爷攥紧了手中写着脉案的纸:万一她此后在懿德宫闭门不出,我们想再得手,是难上加难。
如果现在出手,那这一批新进士会否动荡不安?许鞍迟疑地问道:您先前说,这时候不宜谋动,是因为正是陛下威望鼎盛之时。儿子在想,会不会是引君入瓮
哈。许大老爷短促地冷笑了一声:太皇太后现在时时有人照料,她只能病重。这些日子,小皇帝必须日夜在太皇太后床边侍疾,难见朝臣。无人指点教诲,他要想请君入瓮,也要有这个本事。
新进士当然会动荡不安,但我会给他们一个绝好的出气之处,让他们成为我手上的利剑。先前是你祖父想求稳妥,但借力打力,可不止小皇帝一个人会。
我们已经谋划了一年之久,又何尝不是在等这个机会。许大老爷盯着飘摇的烛火,冷笑道:我们剑指之处,从来不在太皇太后。究竟谁是瓮,谁是瓮中的鳖,还未可知。
按计划行事。
*
翌日,太皇太后病情毫无好转的迹象,太医院束手无策。
礼部提议,请普济寺大师入宫诵经祈福,皇上即刻应允。
许太后领着赶回宫中的二公主、三公主一齐敬香,而薛玉润则留在太皇太后的床边侍疾。
太皇太后喝了安神汤,正睡着。楚正则坐在她的身边,一言不发地给她递了一块糕点。
薛玉润正欲接过糕点,忽地听到许太后急声道:陛下
薛玉润和楚正则对视一眼,薛玉润放下了糕点,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
许太后声音虽然急切,但压得很低:陛下,哀家方才敬香三次,香断亦三次。改燃长明灯,但无一可燃。陛下,哀家只怕,太皇太后突病,恐怕不仅仅是病。
楚正则沉声道:召钦天监监副。
*
这些日子,钦天监监正因病无法观星,由监副代劳。
薛玉润留在太皇太后身边,但很快就知道了钦天监近来观测到的异象。
太皇太后突病之夜,危宿值日,妨宫室、注瘟亡。荧惑星刚犯入中宫勾陈星,不知去留。勾陈星主天帝正妃,若荧惑留勾陈星,中宫大危。
楚正则去偏殿处理紧急的政务,许太后则对留在懿德宫的人重复了钦天监监副的话。
中宫不仅有太皇太后,还有她。是故许太后的声音有几分焦虑:只是不知道究竟谁是那颗荧惑星。
三公主听得半懂不懂,急道:不是说皇祖母突然生病的那天晚上,荧惑星才刚刚犯入什么星么?那就把那天来宫中的人,都赶出去!
慎言!许太后叱完,转而对薛玉润道:汤圆儿,含娇一时失言,你不要放在心上。
三公主一愣,这才突然意识到薛玉润也是其中之一:我
薛玉润摇了摇头:三殿下不过也是替姑祖母着急罢了,我亦愿求遍诸天神佛,盼姑祖母转危为安。
薛玉润顿了顿,道:太后,钦天监辩不明谁是妨害中宫的人,但普济寺高僧不是在此么?或许可以请高僧指点迷津。
许太后也想到许大夫人的话,立刻道:快请,快请!
*
普济寺不观星象,只解签文。
太皇太后突然生病的那天晚上,所有入宫之人,皆在普济寺高僧处求签。
无妄是云游僧人,不属于普济寺,所以并没有跟着普济寺的高僧一同为太皇太后诵经。但因为无妄最擅长解签文,所以太后特意把无妄请了过来。
薛玉润看着无妄熟悉的面孔,没有开口,将签文交到了他的手中。
无妄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读罢签文,看着薛玉润,慈悲地道:因名丧德如何事,切恐吉中变化凶。施主,您是寒鱼离水招凶之象,凡事不可移动。
众人一震。
这是下下签,正应和荧惑犯勾陈星的星象。
二公主焦急地问道:可有化解之法?
佛有三时,为人一生之晨时、午时、暮时。又有三世,前世、今世、来世。三年对三世,三年不移,则灾厄自解。无妄双手合十,低眉慈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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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大朝会,钦天监监副的观星之果、无妄和尚的解签,以及连夜送来的静寄行宫琼珠殿失火的急报,同时呈上了龙案。
寒鱼离水招凶,正应荧惑星犯入中宫勾陈星。
琼珠殿失火,正应危宿值日,妨宫室、注瘟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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