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一段数据从一个硬盘拷贝到另一个硬盘，怎么就不是同一段数据了？
“我爱的那个人，她温柔善良，美丽大方且热情奔放……然而事实上那只是我的想象。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勇敢难免鲁莽，谨慎免不了彷徨，聪明的人时常傲慢，而傲慢的人看不见脚下。她从来不完美，只是因为爱给她加上了滤镜。”
方长愣住了。
那声音中带上了一丝
“我的妻子，是三年前走的。”
看着陷入沉默的年轻人，艾辰教授向后靠在了沙发上，放缓了说话的语速，给他留足了思考的时间。
这明明就是可以做到的事情！
那我又是什么？！
艾辰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润润嗓子，目光停在了不远处那个美丽的仿生人助手身上，欣赏了片刻后很突然地继续说道。
“我只是想为重要的人保留一次复活机会，拜托了，哪怕一次……”
如果是现实中，这话说起来倒也没什么毛病，但在游戏里怎么听都像是有什么大病。
艾辰教授不好意思地轻咳了声。
“将思维上传到云端并非不能做到，一个人只要不是和社会绝缘，总会有几个大脑备份了关于他的记忆。将这些第三人称的记忆转换成第一人称，再将这些搜集起来的记忆碎片编写成智能算法，你可以得到一个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哪怕客观上并不是同一个人，她也能大致符合你对她的想象。”
“后来，我当然是成功了。”
目光停留在那仿生人的背后，他的声音像是陷入了很久远的回忆。
“现在的它只是一个普通的仿生人助手。因为后来……我又把它的数据删掉了。”
“那它现在是……”
仿佛抓住的是希望。
“原因我已经告诉你了，因为那不是科学能办到的事情。”
“我说的走，指的是离开……她跟着外面的行商跑了，去寻求她梦想中的冒险和刺激去了。”
方长感觉额头隐隐作痛。
这儿的仿生学技术甚至能给身上的零件换一个全套，他实在无法想象还有什么病是治不好的。
“因为问题就在这里，你确定自己完全了解一个人吗？哪怕是你自己。”
看着靠在沙发上的那个中年男人，方长沉默了很久，脑海中的思路乱成了一团毛线。
而这台仿生人则属于前者，不但和真人一样，而且很漂亮。
好半天，他才开口接着道。
“……为什么？”
艾辰淡淡笑了笑说。
“连理想城的医疗条件都治不好吗？”
方长微微了下，迟疑道。
艾辰淡淡笑了笑。
方长沉默着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拟真的传动系统，要么会干脆省略掉五官或者将五官做成很夸张的样子。
而且101号避难所不是有成功的先例吗？他们不但把意识降维到了虚拟世界，甚至在永恒虚拟的世界中繁衍后代！
“后来呢？”
这句话倒是把方长给问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所以当我试图根据我的记忆，将她写成算法的时候，我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创造出来的那个虚构人格根本就不是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方长吃惊地看向了那个仿生人，又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教授。
“我知道你想表达的意思……但我不太理解，你把那些缺点也加上去不就行了吗？”
方长觉得自己的要求一点也不过份，他只是想给多莉的数据留一个备份罢了，结果却被运营商借NPC之口提醒，“哪怕是用备份的数据重新做了一个NPC，也和原来的NPC不是同一个NPC”。
他忽然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没选智力系了。
将咖啡杯轻轻放在了托盘，艾辰微笑着向一旁的仿生人点了下头，示意它将杯子收走。
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句话中的关键词，方长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膝盖。
完全真实的虚拟现实游戏，连这种多余的细节也要模拟真实么……
“你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那不是科学能办到的事情。”
“然而，复制品终究不是本人，只是一个能说会道且恰好长得很像的玩偶。如果你想要的是那种东西，我当然可以帮你，只要你填一张很长的表格就够了。但根据你的描述，我得再问你一遍，你想要的是那种东西吗？”
没等方长开口，艾辰教授继续说道。
“不必抱歉，这没什么，何况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人都有选择如何生活的权利，去哪儿是她的自由，倒是念念不忘的我有些小心眼了，哈哈。”
“其实我曾经想过，把它做成她的样子，不只是外形，还包括她的记忆和思想……一起复制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