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蔡愈济颤颤巍巍的出列,俯首说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蔡卿已经年过七十了,这件事也要掺和?”朱祁玉眉头紧蹙,他这话就是不让蔡愈济参与这事,这是保全。
蔡愈济这个佥都御史朱祁玉很有印象,在正统年间,蔡愈济做了十四年的监察御史,万年老七品,在景泰年间熬资历,也到了四品,都这岁数了,朱祁玉不想他参与到这等是非中,弄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蔡愈济最出名的事儿,就是骂白面小生唱《精忠旌》是人妖物怪,这骂的太狠了,朱祁玉一直记得,可蔡愈济这十一年来,一直是勤勤恳恳,为国效力,朱祁玉其实对这样在其位、则谋其政的官吏,还是很认可的,朱祁玉不求人人都是于谦那般有旷世才干,只要人人都是蔡愈济这般,百姓们都能松口气儿。
蔡愈济乐呵呵的摇头说道:“臣哪还有那个心力,臣老了,眼花了,耳也背了,也湖涂了,陛下说话,臣都听不真切,恳请陛下准了臣的致仕奏疏,放归依亲,占着坑却不做事,总是被人说三道四的。”
朱祁玉知道蔡愈济可能真的想致仕了,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说道:“朕准了,不过蔡卿年事已高,不便长途奔波,就住崇明坊吧。”
崇明坊是朱祁玉建的离退官邸,从位子上退下去,便可以过去住,能住崇明坊的明公,致仕了也领俸禄,一直到去世,虽然不配享皇陵,可也有官葬主持,不会寒酸。
像胡濙那样退了还住大小时雍坊官邸的,也就胡濙自己,王直退了也不住官邸的。
“谢陛下隆恩。”蔡愈济想要行大礼,可是纠仪官扶着,他也跪不下,他也没想到致仕了,还能住崇明坊里,蔡愈济一直觉得自己很不起眼,做的事都是该做的,享受不了这个待遇,更没有那个圣卷。
“蔡卿言重,蔡卿为国奔波四十载,朕都知道。”朱祁玉满脸笑容,示意蔡愈济归班。
贺章左右看了看,站了出来俯首说道:“陛下,臣弹劾文安侯、少保于谦,以粮草为饵,置大军安危不顾,京营乃是国之重器,轻易涉险,更置江山社稷不顾,急于打破僵局开创局面,贪功冒进之实,愧为百官之首!”
“臣以为,荣恩文安侯为国公之事,应当暂时搁置。”
贺章此话一出,奉天殿上只剩下了罗幕吹动的声音,百数朝臣,一言不发。
英国公张懋咬了咬牙说道:“这不是涉险,陛下给东路军准备的粮草是十分充足的,东路军如此做,也是前锋受挫之下,士气低迷,并非急于求成。”
贺章看着张懋说道:“英国公刚才也说了,战场瞬息万变,以粮草为饵计成了,若是不成呢?贼寇愚钝,不知兵法攻心为上,若是不蠢,我若是阿剌知院,于少保之计,无论成与不成,我都会在东路军散播谣言,大明粮草已焚,不足三日所需,那大军军心只会更加动荡。”
“大明将士天下无敌,难道也要指望敌人愚蠢而得胜吗?”
张懋一时之间,哑口无言,他其实可以胡搅蛮缠,说贺章不懂兵事胡说八道,可那样做,他张懋和马瑾又有什么区别呢?
朱祁玉明知道贺章在演戏,而且贺章已经收着劲儿了,不敢过于用力,可这张嘴皮子之锋利,依旧是难以让人招架。
贺章第一次让朱祁玉记住,就是贺章弹劾礼部尚书胡濙无德,把胡濙逼得承认自己无德。
胡濙在朝堂上,混了五十年了,没一个人能把胡濙逼到这份上。
姚夔刚要出列,刘吉拉住了姚夔的衣袖,姚夔是尚书,姚夔要是败了,难不成了礼部去请胡濙来当救兵?
刘吉出列笑着说道:“贺总宪,此言差矣。”
“贺总宪这说的都是假设、如果,事实上,于少保计成了;事实上,陛下在大宁卫囤积了四十余万石粮草,足够东路军一年用度;事实上,陛下在大军开拔之前,就对武清侯石亨说过,胜败乃兵家常事,许败。事实上,庙算也是,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五次,五次不行,就十三次,而不是一次定胜。”
“即便是前线败的只剩下口粮,只要还有军纪,大军不至于溃败而归。”
“陛下用兵从无置江山社稷不顾,更没有穷兵黩武之说,于少保的料敌于先人人皆知,于少保在经过了充分的权衡之后,才会设计,而正是这次设计,斩敌四千众,敌人士气土崩瓦解,奠定此战胜局。”
“不知贺总宪以为呢?”
刘吉没有胡搅蛮缠,没有无耻,而是讲事实,实事求是,这是刘吉发现和贺章做对手的先决条件。
贺章这个人的嘴皮子锋利就在于他实事求是,无耻可以对付其他读书人,对付不了于少保、胡少师、贺总宪这类的人物。
“你说的没错,事实的确如此。”贺章看着自己这个同门,那该死的胜负欲,差点就犯了,不过贺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选择了就坡下驴。
刘吉乘胜追击继续说道:“退一万步讲,若是旁人如此,我决计和贺总宪一个想法,简直是胡闹,但是放在于少保身上,我觉得并无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