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打扮素雅,一派歉疚模样。
唐玉薇噤声。
“曾校长,是你的?”
切面平整利落,鸽子红色泽均匀通透。
唐玉薇用眼神询问曾慧云,只见她点了点头,才敢把珍珠发夹夹上。曾慧云贪靓,今日要开记者会,穿这身暗灰套装已经火上胸膛,还不能戴心仪饰物,简直气愤。
冯敬棠是儿子命,情愿要子不要母,对叶世文越来越上心。这次还因保护了冯世雄,怕是遗诏要易名了。
她已经听说了,卫生署介入调查慧云体联所有赞助的学校餐厅。曾慧云也不傻,记者会特意设在这里,无非是盼着大家念在她为红港体坛作出的贡献,给几分薄面。
估计是一个像爸,一个像妈。
不如说是纠缠叁生叁世的孽障,与她十足相似的脸,越看越让人生厌。
曾慧云转头,见程真弯腰拾起那只珍珠发夹。
“冯生上个月建议再加些物资,毛巾牙刷牙膏,棉被床褥也可,今年会是个寒冬。”
“她答应与我见面,秦主席那边应该还有机会的吧?”曾慧云盯着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助理,有种慌措涌上,问得紧张。
雄也出事。
冯敬棠更恼。
唐玉薇小声提议。曾慧云对着镜子发呆,眼内流转悲欢离合的愁绪,不自觉拿起那只缀红宝石的饰夹。
“是我的。”曾慧云露出合宜的笑,连眼球的红也瞬间逼退,“刚刚没拿稳,掉地上了。”
“这么贵重,不要摔坏了。”
她的相貌焦虑有时超出了唐玉薇的想象。
荃湾——曾慧云暗讽,不就是那只白面狐狸精的销魂窦么?人都死了许久,还要叁番四次出来勾魂,遣个孽种来扮委屈。
“玉薇,时间差不多了,不要让记者等。”曾慧云交代一句,又转身与程真道别,“最近珊珊表现很好,八月我们在红磡有比赛,你记得来看,家属我们都会赠票的。”
她肤质一向偏沉,这只饰夹却能衬出几分好看脸色。曾慧云重重叹了口气,把红宝石饰夹放回化妆包内。见唐玉薇拎起一只密排珍珠发夹,“这只吧,不俗气又端庄。”
“年年都一样,需要这么早就搞?”
曾慧云眼眶泛红,似极叶绮媚骑在自己头上嘲笑一样,狠狠往地面掷去——
却要在家忍受前清作派,以夫为纲。
外人出场,曾慧云条件反射,收起所有情绪。
唐玉薇收拾好东西,先推开卫生间的门。高大背影撞入眼内,唐玉薇语带惊讶,“冯生?”
冯世雄一身藏青色暗纹西装,眉宇轩昂,比冯敬棠多了几分倜傥风流,又比叶世文少了几分雄性野气。
程真点头。
他带笑开口,“我来陪你去记者会。”
“妈咪。”
曾慧云急急扳开唐玉薇,越过程真,却只见冯世雄站在门外。
她认得程真,是程珊的亲姐。两姐妹眼型近似,但相貌区别颇大。程真眉宇间少了许多秀丽,目光又冷,不及程珊讨人中意。
洗手间门被打开。
曾慧云一股气凝在心头,不上不下,冷暖交杂,像冰天雪地里吞了口发烫的水。
“校长,不要戴这只,太红了,这么显眼会被八卦周刊乱写的。”
维护全港安危,刻不容缓。
又白又圆,精细优雅。曾慧云接过,往头上一比,镜面内珍珠华彩夺目,她这张脸顿时竟像熄掉了灯,暗哑无光。
卫生署声势浩大,嫌她【慧云】这个招牌碍眼。又因经济不景人心浮躁,早就想杀鸡儆猴,让市民相信阿爷一直在行动。
怨她的也是他。
唐玉薇见曾慧云不言,又道,“明日还约了秦太去大角咀宣道堂,不要难过,你眼角红丝都出来了。”
冯敬棠送的。
唐玉薇立即笑了,“当然啦,卫生署摆花架子,一个记者会罢了,没事的。过两个月就是旧历七月,还要筹资派平安米呢,正事要紧。”
程真把发夹递回。
情分?
今年结婚纪念日曾慧云喝掉整瓶红酒,等足一夜。冯敬棠不归,初夏被衿便凉得像坠入冰窟。
年过五十,曾慧云自以为参透半生,恩怨消弭。说到底维系夫妻感情的,是利益与孩子。所以叶绮媚死了,留个野种,于冯敬棠而言就有情分在。
长睫轻眨,她突然湿了半圈眼眶,忍着泪意问,“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今日公司不忙吗?”
敬棠来了?!
明明她长得不俗。
“他倒是对闲人有心了,我呢?我这个冯太太,他准备把我陈列在哪里?冷宫吗!”
曾慧云苦笑。她一个世家千金,深信主爱世人,众生平等,每个礼拜在圣约翰大教堂唱赞歌,布施爱与包容。
曾慧云不走运,撞枪口了。
他说过最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