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去打球,他仍然都会在我寝室的门口来一嗓子,“走喽!”我听到这一声,就有无尽的忧伤潮头一样地漫来,只能拼命地咬紧牙关把那忧伤逼住,然后,我把神态弄得轻松地说:“不去了,话剧社有活动……”
他完全可以戳穿我的谎言的,但他没有。在我肩上拍一下,“那好吧,最佳男主角……”
我是个没什么酒量的人,也许是天生的吧,一瓶啤酒就能让我找不着北。那一段时间里,我每天都在找不着北的状态中。课也很少去上,考试的时候,一半以上的功课要补考,令班主任大摇其头。
这个时候,我惟一感兴趣的就是参加话剧社的活动,每当排练的时候,我总能毫不费力地进入到角色中,我希望自己能活在别人的感情里、生活里、人生里,永远都不要出来。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话剧的排练只是我生活的一个片段,更多的时间我会回归到我本人,不管有多么的不情愿。有时候我宁愿随着我的角色去刀山火海,去葬身天涯,带走我在这个世界的所有痕迹,就当我从没有来过!那依然不可能,角色死去,我还活着,我并没有角色那般幸运。我能做的只有用沉醉来模糊我的清醒!
这天,维来到我的寝室,那时我正在床上半醉半醒呢。他拨了一下我的胳膊,说:“你打算这样糗到什么时候?凡事都得有时有晌的吧……”
怨无小大,生于所爱!我没把眼睛完全睁开,看到的就只是他朦胧的脸。不知怎么就有种痛恨撞上头来,我乜斜着他,突然说:
“去你妈的,滚!我糗不糗关你屁事!”
维愣住了,他吃惊地盯了我半晌,没再说什么就转身离去。我望着他的背影,顿时完全清醒了。我以为我一定已经把他伤了,他从此便把我从他的世界里删除了。可我能把他成功地删除吗?显然不能。因而我还得沉醉下去。
但维没我想象的那么脆弱,他并没让我伤倒,他坚强着。
那是个周末的傍晚,因话剧社真的有活动,我便把啤酒省了。对我来说,惟有话剧社的活动才能让我放弃酒醉。我和维是在食堂门口遇到的,他先我一步去排队,然后买了两份饭,跟排在后面的我一摆头,“有话跟你说。”
以为他的两份是打给他女友的,但今天并没看到那女孩子。
我跟着他找了位置坐了,然后两人开始闷头吃饭。无言。他既然有话要说,就等着他说好了。但他却不说。他不说,我便不问。
跟他这样面对着在一起吃饭,我毫无胃口可言,尽管他打了我平时喜欢吃的葱爆刀鱼和汲菜粉,但我调动不出食欲来,机械地把东西填入嘴里,却味同嚼蜡。
终于他吃完了,但他没动,看得出是要说什么了,似乎又在犹豫。他没来由地把手指插进头发里,半晌,我都替他那悬在半空的手臂觉得累了,可能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便再重新让那只手回到桌上,然后清了清嗓子,看似随意地说了句,“今晚……我们去开房吧。”
我知道,这话他是花了力气说出来的,否则不会这般的辛苦。他如此的“行侠仗义”并不是我要的,尽管我那么向往在只属于我们俩的空间里,跟他一起度过哪怕一分一秒。但前提是,必须是我们相互拥有。可这对于他来说是苛求,他做不到。既然他做不到,我何必强求?!
我说:“不了,今晚话剧社有活动……”
维说:“活动九点前会结束的,我九点钟在旅店门口等你。记着,是体育馆对面的天意旅店。”说完他起身就走。他倒是用了心思,把旅店都踩好了。
话剧社准备排练荒诞派话剧《等待戈多》中的一幕。晚上我们大家聚在礼堂里面先侃了一通剧本,然后讨论分配角色。由始至终大家说了什么,我一概都没有听进去,脑子里全是维的那句话:“今晚……我们去开房吧。”我整个人似乎都置身于真空之中,惟有的跟现实的联系就是每过一会儿就要看次时间,看距离九点钟还有多久。
后来开始发剧本。社长在把剧本交到我手里手里的时候说:“你的台词量可不小,但三天内你必须拿下,然后对词。一个星期后联排。”
我怔怔地望着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的台词量?这么说我已经得到了个重要角色?可我什么都没听到,听到的只有“今晚……我们去开房吧”这一句话。但我还是冲社长点了头。待他走过去了,我忙问身边的同学,我得到个什么角色,同学以为我泡他,先是拒绝回答,后来见我急切,就不无嫉妒地说:“大主角,狄狄。”
体育馆就在我们学校的边上。
我对那个叫“天意”的小旅店是有印象的,因为它旁边有个火烧店,是我的同乡开的,我经常去那里吃家乡风味的肉火烧,经济实惠,适合学生消费。
我来到“天意”的时候九点刚过。说不清颜色的照明灯把小旅店的门面耀得十分梦幻。但这里没有维的身影。难道他已经进去了吗?不该的。我判定门外果然没有他的人后,便进了旅店。有个胖胖的中年人在那里看电视。见我进来,就说:“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