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唐宇和蒲辰都看着他。文韬想了想,又对唐宇嘱咐了几句,蒲辰觉得文韬未免过于小心谨慎了一些,想出言嘲讽几句,但看到文韬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把话咽了下去。
醉仙楼就在建康最繁华的朱雀门附近,临着秦淮河,一入夜,万千花灯齐放,倒映在水中,像是一幅最旖旎的画卷。软软的南曲氤氲在橘色的灯晕中,这里有最精致的菜品,最柔媚的歌舞伎,以及最不缺的,长醉不醒的梦中人。
蒲辰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周身颇感不适。好在他身份尊贵,一进醉仙楼,自有人引他走到二楼的天字号包间。楚王已经在里面了,一身的赤金锦袍,贵气逼人。楚王身边坐着一位四十上下的人,面色儒雅,却透着精明之气。仔细看去,楚王和这中年人的眉眼还有几分相似。
“蒲兄,上次在月旦评匆匆一面,未及详叙,本王特地设了这螃蟹宴,和蒲兄共赏佳肴,一醉方休。”楚王亲热地拉了蒲辰的手。
“王爷。”蒲辰抽了手,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王爷设宴,蒲某不敢不来。只是,家父新丧,不敢饮酒。这螃蟹亦是南地美食,蒲某吃不惯,随意吃些简食就好。”蒲辰说得冠冕堂皇。
“哎,蒲少将军此言迂腐了。”那个中年人开口,“本朝虽沿袭景朝以孝治天下的祖训,但何人不知景朝居丧之仪过于繁冗,动辄就要守丧三年。平常的士子也就罢了,若是朝廷的肱骨之臣,如蒲少将军这般也行此迂腐之礼,那置江山社稷于何处?置君王于何处?”
蒲辰听他语气料到此人就是齐琛,和楚王本就有血亲关系,所以面容也有几分相像,拱手道:“齐相此言有理。然在朝廷出力是本分,饮酒享乐却是私德。蒲某不饮酒不享宴,为的是问心无愧。”
见蒲辰态度强硬,楚王和齐琛互看了一眼,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却颇有蒲阳的风范,当年蒲阳就是出了名的硬骨头,软硬不吃,看来今日之事并不容易。楚王赶紧换上附和的语气道:“既然如此,就给蒲兄上清茶,再上一些清淡的菜,蒲兄千万不要客气。”
蒲辰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落座后齐琛注意到蒲辰身后站着一位极其清秀俊逸的佩剑少年,赞扬道:“蒲少将军麾下人才济济,连随身的亲卫也是仪表堂堂。”
楚王闻言也注意看了一下,只见那个少年容貌出众,目光流转,左手紧握佩剑,自带一股清冷之气。楚王瞬间觉得自己身边那些千挑万选的亲卫在这个少年面前真是如同酒囊饭袋一样。楚王自小就是在锦玉堆中长大的,看中的东西无一不是随手可取,看到了这少年,倒也起了点心思,试探道:“本王身边的亲卫,都长在建康,从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不像蒲兄的亲卫,想必都是在军营中历练出来的。不知蒲兄能否割爱将这位小兄弟赠与本王,也好让本王那些手下见见世面?”
此言一出文韬陡然紧张起来。权贵之间互相赠与亲卫、歌舞伎,乃至姬妾都是极为平常之事。楚王身份尊贵,既然开了口,若要拒绝,就必要找个恰到好处的借口。文韬想了想道:“在下并非出自……”
“不可。”还没等文韬说完,蒲辰已经一口回绝了。文韬还想解释自己并非出自武昌,也未在军营中历练,蒲辰却伸出手制止了他,“蒲某一介武夫,不懂建康的规矩。但有一条是父亲从小叮嘱过的,跟了自己的人,绝不赠与旁人。”
楚王本来也没想过一定要这个亲卫,更多的就是试探之意,若是蒲辰委婉拒绝,或是赠与别的东西,那他们接下来的谈话就会顺利很多。可是他没想到蒲辰拒绝得这么斩钉截铁,甚至搬出了蒲阳的教导。这一番话说得楚王和齐琛皆是心中一寒,齐琛更是暗暗使了一个眼色给一旁的侍从。
“哈哈,本王就是说笑,蒲兄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来,吃菜,吃菜。”楚王打着圆场。
蒲辰敷衍地动了几下筷子。几个人吃得心不在焉,各怀心事。眼看菜都上得差不多了,齐琛又叫侍从点上了香炉。蒲辰不习惯熏香,加之这香味浓烈而甜腻,便微微皱了鼻子,楚王道:“蒲兄不必拘束,这些是上好的香料,有醒神之效。”
齐琛见时机差不多了,还是把准备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蒲少将军,今日楚王和老臣请少将军赴宴,少将军心中想必也明白我们的用意。老臣在这里就直说了。”
“请说。”蒲辰说得干脆。
齐琛叹了口气:“陛下病重已久,少将军想必也有耳闻。陛下深感自己病势沉重,才会特意把大司马召来,原本就是要商议储君之事,想要劝服大司马同意易储。”
“哦,齐相的意思是,我父亲被陛下召来建康,原本是要商讨易储之事?”蒲辰犹疑地看着齐琛和楚王,心中掂量着这件事的可靠程度。
“正是,未承想大司马遭奸人所害,此事就被搁置了。少将军未来定是要子承父业,是南景镇守一方的肱骨之臣,老臣和楚王将实情告知少将军,望少将军承袭大司马遗志,支持易储之事。待陛下百年后楚王登基,少将军自然就是南景手握重兵的第一等权臣,到时我们广陵齐氏和晋阳蒲氏一起辅佐楚王,共创南景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