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脾气当时就上来了,但也不好骂一个醉汉,就和自己生着闷气,气着气着就不想再管,一踢床头,闷着头自己走了。
迎着晨间的风吹了半天后,我觉得气大致也被吹消了,又不情不愿地回去找那醉汉。可是房内哪里还有人,被子直接一团扔在地上,阿南又搞失踪。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主子真是难伺候。
还能怎么办?认命找呗。我倒不怕他再次跑出门,那老者离开之际似乎差人在外边落了两把大锁,金属铛铛碰撞的声音听得我牙帮子发酸。
好嘛,本来我还能忙里偷闲悄悄溜出外边去玩,谁知道阿南这一折腾,把我的快乐也给断了,可恨,可恨!
我唉声叹气着路过一间屋子,一阵很小的动静入耳。
好家伙,原来藏这儿呢,害得我一通好找。我怒气冲冲地从窗口望进去,望见一张白皙□□,弧度遒劲的背。
我快要脱口而出的“阿南你个混球”就这么散在了嗓子眼。
身材还挺好啊哈哈哈哈……
不对不对,长春你的尊严呢?怎么能被美色迷惑!我重振旗鼓,又想叫阿南快些出来。恰巧他此时转过身,我猛地看见他光洁的胸膛上,有一道狰狞的丑恶伤疤,在右心腔上方绽放。
阿南垂着眼,没有察觉到我的视线,换上一件雪白的内衫。
我整个人都被这道伤疤震惊了……那痕迹极深,很显然带了深重力道,一看就是存了死志之人所为。
与其留下这种会痛苦一辈子的疤痕,还不如一口气捅了左边心脏一了百了呢!
我很生气,觉得伤害阿南的人真是个恶毒心肠,竟想出这些折磨人的法子!
可自那天起,阿南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不爱说话,性格Yin晴不定,总是一个人坐在石桥上盯着底下的锦鲤发呆。最令我无法接受的,是他再也没对我笑过了。
他的阿清,自然也没有再来过。
待在忆居的第七个年头,我静静扫着院子里的落叶,一只小鸟飞来停在不远处,我静静看了它半天,看着它拍拍翅膀重新飞出这片小小的天地。
忆居已经很多年没人悉心整理过,杂草丛生,破旧不堪,我仍然在这里待着。
我最后一次看到陛下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前来,那个和颜悦色像我外祖父的老者听说是两朝的御前公公,前年便寿终正寝了。
他看了我一眼,问我:“他人呢?”
我知道陛下问的是阿南,和第一次一样,我指了指阿南待着的地方,但是这次也不一样,我大胆地跟在他身后,拎着我的扫帚,一起去找阿南。
那是个秋天,天气很好,光影是暖黄色的,映在阿南的半张脸上,温柔得一如当初。
他伏在石桌上,修长的指尖压着一张白色的信纸,就像睡着了一样。
或许是阳光太灿烂美好,美好得不真实,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扑簌簌滑下腮边。我看见陛下的背脊僵硬了一瞬,慢慢地踱步到阿南身边,从他手下取出那张信纸。
只有短短两行字,诉尽一生苦楚:
吾兄,楠有诺于清,失信九载,今愿遂清愿,护他寻其归宿。
愿吾兄,永世安好。
陛下闭上眼,那双和阿南一样好看的眼睛睫毛颤颤,落下一滴水色。
这世上再也没有忆居了。
后来我仍会想起这个曾和阳光一样明媚的男人,或逗鱼大笑,或种田专注,或梦呓脆弱的神态。
我在想,那个叫阿清的人走的这些年,阿南是不是时时刻刻都活在思念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死了的好,那样就能高高兴兴地团聚在一起了。
哎,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祝福。
那就祝阿南,能在黄泉处寻到他的阿清,找到属于他们自己的归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