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但应该很可怕,可怕得把天不怕地不怕的盛泽楠都吓住了。
“你若敢伤任何一人,我就替所有人陪葬。”
盛泽楠目光悲怆地看着我,就好像他才是这场闹剧中唯一的受害者。
我的心近半生都没有像此刻这般柔软了:“所以盛泽楠,你陪我一起死,好不好?”
盛泽楠没有说话,我却已经把长剑移到他的背后,狠狠地刺了进去。他也没有反抗,只是一直看着我,那目光很固执,像是有些委屈,也有些释然。
剑尖洞穿了rou躯,从他的胸膛穿过,穿进了我的胸膛,就好像我在用所剩不多的生命拥抱他一样。
咳出一口血,长剑松手,我缓缓躺倒,后背触上地面的那一刻,又是一声兵器在血rou内搅动的骇人声响。
血流得好快,比体温流逝得还要快,我冷得想发抖。可是盛泽楠的睫毛好长,我第一次发现是那么好看,于是伸出指尖,去碰了碰。
像茶铺里初见的那个显贵公子,我抬头时一下子就陷进了他那双灿烂的眼睛里去。他微笑着把手搭在茶案上,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在街对面看你很久了,你长得好像我一个故人。”
我说我叫陌清,可他却说他叫盛泽楠。
酒醉的那一晚,我也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那时我仍然天真地以为他只是我的仇人之子,是无辜的存在,所以我在月色下说了很多清醒时不会开口的话。
盛泽楠以为我醉得沉睡过去,悄悄吻了我的额头,最后亲吻了我的唇瓣,虔诚的,轻柔的。
我的心是滚烫的,这些记忆将随着我腐朽的尸身永远被封存,再无人知晓。
京城的天气总是这样好,我抬头看看星空,有些懊恼倒的不太是地方,让盛泽楠只能躺在我的身上看着我,看不到天空。
盛泽楠已经被夜风吹得冰凉的手颤抖着捧住我的脸,我的脸色定然极其难看,说不定已经和尸体没什么两样。
他的睫毛搭在眼睑上:“……好,我陪你一起。”
碧落黄泉,天涯海角,都陪着。
盛泽楠眼里灿烂的光芒渐渐熄灭,只剩一簇微弱火星:“你能不能笑一笑,阿清……我喜欢看你笑,可是你总是……不愿,不肯……”
可是我再也没有力气去笑了。
我的世界突然亮了起来,他们是彩色的。我有了家,有了灯火的冷暖,有宠爱的徒弟,还有爱笑的挚友。
盛泽楠穿着他的蓝色衣衫,从十八身上取下一个吊着的烧酒小壶,问我喝不喝酒。
我点点头,他给我倒上一大杯,又给自己倒上一大杯,朝着我举起。我端着酒静看半晌,最后也举起,与他在半空相碰。
辛辣清香的酒ye洒在彼此的指尖。
天好蓝,云好蓬松,我的身体不再是冷的,被酒和风暖的都是温柔。
沈陌清和盛泽楠,兜兜转转,终究是碰上了。
第17章 番外一.乡思
新帝登基普天同庆的时候,是个灼热的艳阳天。
我扶着nainai出门晒太阳,隔壁烦死人的朱屠户又抄着菜刀骂我:“你清净点行不行,老人家需要休养,成天带着乱跑像什么话!”
我嘿哟一声,立刻不服地叉腰对骂:“我说你是不是砍猪的时候把脑子也给砍掉了,我就带她出来散个步,碍着你什么事了?”
nainai就在旁边劝架:“不要吵啦,不要吵啦,是我让侨儿带我出来晒晒的,屋里可闷死了。”
就是这样的一天,和以往的每一天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嗯……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就是可能太无聊了吧。
毕竟离王朝更替已经过去了近两年,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皇宫被烧成灰扑扑的渣滓,这新帝居然还有心思等着皇宫修葺完再行登基典礼,不是我说,他可真闲啊!
不过这样一来,我就还是皇都的百姓啦,说出去脸上多有面子。
想到此节,我一高兴,就拉着nainai嘻嘻哈哈地和她讲笑话。
她近来身体不太好,脚也有些迈不动了,我们就慢慢沿着四周走了一圈,中途经过一家没人打理的小破店。
这小破店是陌老板的乡思茶铺,在这里待了足足七年多,愣是有着天打雷劈都倒不下的顽强生命力。
我自小就认识陌老板,一开始见到就认为他长得可真是惊为天人,就和我见过的水墨画一样儒雅随和,为了形容他,我可花光了肚子里所有的墨水。
犹记得自己当时还问过他为什么给铺子取个这种名字。陌老板就对我笑了笑,他笑起来也好看,轻轻说了一句:“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