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说的句句在理,从沈府覆灭开始,我的至亲一个个死在我面前,我却一事无成什么都干不了,亲眼看着,生生受着。
害死他们的是盛家吗?
不,从早已死去的盛弘,到太皇太后,到先皇,甚至可以追溯到更远的地方。说到底,不过是我爹太过仁善,阿兄太过温柔,我太过天真。
顾盼在我身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没事的,陌清,你不要听他的。”
我们隐没在石梯下的黑暗里,他在Yin影中低声安慰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没有回头之路了。”
盛泽镇箭在弦上,见我们还躲在这里,微微眯起凤眼:“我数三下,出来。”
“一。”
顾盼低低对我笑:“事到如今和你说句实话你也没空揍我,其实我当初来找你,是看你长得呆呆的,寻思你好欺负,可是之后看你和盛泽楠走得近了,我却又开始后悔。”
“二。”
我不想揍他,反而有点不安:“为什么要说这个?”
顾盼想了想:“你说为什么啊……可能是因为,从很久以前开始本公子就看上你了吧。”
我愕然地睁大眼睛,顾盼幽深的眸子向来很好看,此刻弯起,更像只诡计得逞的狐狸。
原来他从来都不想当我的所谓挚友。
“三。”
顾盼最后把我抓过去狠狠抱了一下,很用力:“所以,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永远在你身后。”
趁我发神之际,他把我推上石梯,毅然决然地持着剑奔向盛泽镇。他的速度太快了,形如鬼魅,连残影都看不出来,一下子打掉了盛泽镇手里的箭。
随即有更多的兵器向他袭来,顾盼咬牙全部抗住,脚下陷地三寸:“陌清,走啊!”
他的动作太突然了,可我不能留在这里,我双腿发软,眼眶又开始酸涩,看见一根长矛刺穿了他的手臂。
都是血。
我知道自己不能哭,哭了就倒了,会痛苦到再也爬不起来。
我转身奔上石梯。
顾盼与数十人缠斗着,盛泽镇皱了皱眉,拔剑要来追我,谁知身前寒意忽起,顾盼竟是突出重围,在他手指上划出一道血痕。
盛泽镇脸色Yin沉。
我在漆黑的石梯上发了疯地狂奔,脚下被绊,我又爬了起来,磕磕绊绊地继续向上跑。
我不敢停下来,顾盼他叫我走,我只能一直向前走。
下面兵器的击打声渐渐弱了,直到后来,我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也没有听见任何有人追来的声音。
尘埃落定了。
那一刻我突然平静下来,颓然地跪倒在粗糙的石面上。
我举起一双手,颤抖地抚上自己的脸,我木坐在这里很久,久得感觉自己或许就这么死去。奇怪的是,心脏早就不疼了。
好像是如此多的苦楚下,已经伤痕累累,血ye流尽。
某一瞬间,我以为它停了,摸了摸左边胸腔,还是跳动的。我忆起来时的目的,想到顾盼在我耳边低沉又温柔地说出那句“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永远在你身后。”
我哽咽着,重新站起来。
石梯漫长,像我漫长的一生。头顶渐渐浮现出星空,我走上了忘星台。
盛泽镇没有追来,同样的,顾盼也没有追来。
盛泽楠一身玄衣,遥遥站在忘星台边,身后是无尽的黑夜和冷寂的寒风,将他的袍衫吹得猎猎作响。
他逆着月光转过半边俊美无匹的侧脸,一如那年他走进我的茶铺,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俊美得不似真人。
盛泽楠轻声说:“你果然还是逃出来了。”
我缓缓举起顾盼的长剑,和之前梓晨死去的时候完全不同的心境。那时候有多癫狂,现在就有多平静。
好像只剩一个念头。
杀了盛泽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