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始至终清清白白,甚至除了初次相见,我从没有抬头直视打量盛泽楠的脸,哪怕一次。那一刻我觉得恶心极了,然后就真的剧烈反胃,撑着盛泽楠坚实的胳膊,撇过头开始干呕。
我如水中浮萍,可我只能借着身边唯一那棵厌弃的腐木的力量。
盛泽楠搀扶着我,力道很大,像是能把人的胳膊捏碎。
我再次睁开眼。
那张与他娘亲有两分相似的面孔垂着眼睫对我说:“阿清,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信我这一回么?”
机会?应该给?如何给?
我近乎自嘲地在内心嗤笑一声,起身去取柜子里的落锁钥匙,不再回答他的话,但摆明了是逐客的意思。
盛泽楠目光悲怆地望我,就好像他才是这场闹剧中唯一的受害者。
我不清楚这位我瞧不起的公子哥,为何就偏偏瞧上了我。
但我知道,我绝不会对他有半分喜爱,我们之间也绝无可能。
盛泽楠骑着他的烈马离去后,另一名稀客从门外的转角处现出来。
身修体长的紫衣少年站在门口,脸上是惯有的微笑,平常人大约会觉得他柔润可人,但我却知他皮囊底下的恶毒心肠。
这人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恶劣:“可把我们盛二公子钓好了?”
我站在柜台前数着赚来的铜板,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我不想逢场作戏。”
顾盼迈着长腿向我走近,眼神玩味探究:“怎么?怕对他动心?虽说是俊了些,但……”
我头也不抬:“我嫌恶心。”
顾盼是我的恩人。
那年京城饥荒,流民遍地,京城子弟却偏还热衷于以欺压流民为乐,便愈发是哀嚎遍地,宛若地狱之景。
我快要饿死街头,只有靠着父亲留下的一匹瘦骨嶙峋的马,才撑到了有人相救的那一天。
顾盼那时候年纪不大,人也还单纯,我抓住了他一只Jing致的皮靴,他低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托了人照顾,便回到了自己府上,且再不过问。
后来盛泽楠喜欢上我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京圈少爷都拿我当乐子看。
某夜我点着茶叶,忽然烛影飘摇,一回头,就看见紫衣的顾盼坐在窗棂上,笑容妖气四溢。
他长大了些,眉目更深,说话也摸不着腔调,笑嘻嘻地跃下地:“还记得那年在杏子街救你的那人吗?”
于是我便认出来,他是我曾遍地苦寻的恩人。
为报恩情,我答应了他打探盛泽楠身边人事的要求,可终究克服不了心里那道坎,无法曲意逢迎。
顾盼变了很多,变得不择手段,狠辣Yin毒,唯一不变的是他救过我的事实,所以我甚至不能逃出京城,逃离盛泽楠。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顾盼转到我身后,替我拢了拢头发,被我下意识反应极大地躲开。他眯了眯眼:“怎么?盛泽楠碰过你?”
我摇了摇头。盛泽楠虽说吊儿郎当了些,行为还是知度,正因为他在我面前太过拘谨,我才会害怕这种触碰。
我视他为洪水猛兽,视顾盼其人也不例外。
顾盼慢慢放下手,背至身后:“你可别误会啊,本公子家里可有位未婚妻,知书达理温婉贤淑,我手脚可干净得很。”
我比谁都清楚他口中的未婚妻不过是个为躲避追求子虚乌有的存在,但还是配合地没有戳穿。
我无奈道:“那就请您莫要再习惯性地动手动脚,传进您未婚妻的耳朵里也不好,有损名节”
顾盼不知被戳到哪点,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有损名节,你这人可真有意思。”
我浑不在意,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有意思过。
顾盼没再多言,转来转去等到半夜,没见我有停下手来搭理他的意思,自讨没趣地打声招呼,从窗户处翻身而出,走了。
我见状走去合上窗户,被他不走寻常路的方式整得一时无言。
什么公子不公子的,一个两个都是些心智未开的幼稚鬼。
茶铺又恢复成冷冷清清的样子,我独爱这份冷清,恨不得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没有Yin谋,没有算计,没有顾盼,没有盛泽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