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勾住弓弦时,眼尖瞥见大步也走向了河流的下游。夜渐渐变深,人们大都回到帐中,只留下夜间的看守。他们的首领还未归来。莱戈拉斯仔细倾听,确信附近没传来另一场战斗的动静,风也没有捎来血的气味。他跳回地面,想要弄清那奇怪的人类是因什么而耽搁了。
这一夜浓云密布,无星无月。游民的首领立在河流弯道处,踏在砂石间,手里握着剑。他不止是静立着,他在挥动那柄武器。它的分量不轻,破空的响动很沉,流水也不能完全将其掩盖。他运剑时的气息很是平稳,他劈砍、挑刺时的动作也都很老练。他的脚步也不愚笨,看似进进退退缺乏章法,实则都是在配合他手头的武器。他不止是在空中挥舞,他是在斩向他想象中的敌人。拖着沉重武器走动的,四肢着地奔跑的,过于高大的。奇诡的是,看他这样挥动多了,他的动作竟还看似轻盈了几分。
莱戈拉斯旁观了一会儿,勾起微笑,自腰间抽出了长刀。
精灵的脚步很轻,但当他一刀劈向杜内丹人的身侧时,那人还是早有预感般及时回身,用剑架住了他的刀刃。两柄武器在空中碰撞,铿锵作响。他的剑已经伤痕累累,也不知还能陪伴他参与几场战斗。夜色足够深,他的灰眼睛却还是迸出了锋芒来。莱戈拉斯与他僵持片刻,又主动撤开手上力道,后退一步让出安全距离。
“你用剑的方式很有趣。”莱戈拉斯说着,放下了长刀,“你参与过多少战斗了?”
“不算太少。”大步回答。
“不全是野路子。”莱戈拉斯评价道,“不像是只能在荒野里跟奥克死斗练出来的搏命法子。”
大步也笑了,目光里锋芒减弱,但愈发冷然。“你是否太轻视游民了,殿下?”他轻声说,“我的族人在荒野中徘徊了上千年,至今仍未迎来终结,这可不仅是依靠着毫无章法的搏命。我们的先祖也曾统治一方国度,我们自然懂得协作,也知晓该如何运用谋略,更不消说战斗的章法——这可是最容易习得的东西。”
相较于别的人类,莱戈拉斯也没有特别轻视游民,他只是不常与别族打交道。他过去的生命不比他的许多同族悠长,但也比眼前这杜内丹人长得多,不过打从阴影侵袭他们居住的地界以来,密林精灵们出外的机会就都少得可怜了。他在与人交谈间不够慎重,他自己也愿意承认,然而大步仿佛一直话中带刺,尽管可以解释为在言辞上本能地进行反击,却也辨得出些真实情绪来。
“你似乎并不欢迎我。”莱戈拉斯说。
“我不会拒绝无恶意的同行者。”大步平静道,“只要你不会为我们带来灾厄,我个人的好恶无足轻重。”
他也后退一步,打算收剑入鞘。在他的剑尖指回腰侧之前,莱戈拉斯再一起探出刀去,架住了他的武器。锋刃第二次碰撞,男人的手停在半空。他眯起眼,又抬起脸来。
“你可以与我练剑。”莱戈拉斯说,“反正与你同行的别人都不是你的对手。”
“幽暗密林的精灵都这样好战吗?”大步问道。
“也不尽然。”莱戈拉斯说,“但很不巧,我不是那类十分娇生惯养的继承者。”
在他话音落下时,大步便眼神一凝,挽了个剑花想缴他的械。这就是应下挑战的标志,来得突然,但双方都任其自然进行下去。他们的战斗远比第一次见面时危险,两边的武器都见过血,碰撞间代替各自的主人发出渴战的咆哮。但他们的战斗也足够安静,河流将脚步下、剑锋上的动静都掩去。杜内丹人的后裔仍是战斗的好手,力量和技巧都令莱戈拉斯颇为惊叹。在每次招架住长刀后,大步都会抽空进攻,当这攻势落到实处时,它就显得一点儿也不花哨了,力道也不似迎风挥舞时看起来那般轻盈。莱戈拉斯观察了一会儿,正欲来一次突进,将刀比到他的脖颈附近,大步忽然收剑竖立在面前,停得跟战斗开始时一般突兀。
“停下。”他说。
“你认输了?”莱戈拉斯笑道。
“不。”大步说。他也不管莱戈拉斯是否乐意就此收手,直接将剑插回鞘中。“我们还没有回到安全地带,我可不打算在这种地方与同行者搏命。”
又是五天过后,他们回了一次杜内丹人的聚落。沿着河流走,在更下游,但还不到往来通商的道路。这里有更多老者和年幼的孩子,对于首领带回来的精灵表现出一些好奇。他们也只在聚落中休整了两天,之后就又有两支新的队伍向着伊顿荒原开拨了,其中一支领头的还是大步。
另一些人都是生面孔,莱戈拉斯也没特别费心去记他们的名字。他们依然作战英武,也足够服从首领的指挥。他们的领头人,那个年轻的游侠,还会在相对平静的夜里独自出外练剑,莱戈拉斯总会在他回返前找到他。比试也就这样进行了下去。
精灵在继续观察。这些游民的所作所为确有可称道之处,他们的战斗能让往来的道路不受阻截,也能保得附近地区的宁静。但若只是在外游荡、击溃奥克的小队,和他留在密林里所做的事情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他可以肯定杜内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