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病人的伤口被缝得可以上医学教科书,Ecthelion放下镊子和剪刀慢慢地吩咐:“通知所有人最好转移的准备。”
那孩子愣了一下,怯怯地望着他。
“Rademacher少校先生已经去了第17连阵地。”
“准备截肢吧。”
“会好的。”
大口径炮弹呼啸着掠过头顶,猛烈地炸开。大多数炮弹落在医院的右侧,还有些落在后面。“斯大林管风琴”射出的火箭弹在医护人员头顶上嗡嗡地飞过,落在了集体农场附近。炮火愈来愈猛烈。震耳欲聋的声波从两方传来:炮弹的炸裂声、步枪的噼啪声、机关枪的嗒嗒声。Ecthelion看得见的东西不多,医院也没有遭到战火波及,从声音判断应该是德军成功地守住了防线。自打九月初,德军强行攻入该城后,这种战斗方式一直在继续着:每次炮击过后,敌人便会发起反击,有时候甚至能夺回一些地段,尽管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的反击会被遏制,并被击退至他们的进攻发起地。但是这种情况能维持多久呢?由于苏军沿着伏尔加河布设了顽强的防御,此刻的德军部队被迫隐蔽在废墟中。作为军医Ecthelion对伤亡有最直观的感受,还有日益困难的补给问题,现在就算是濒临死亡的伤患也没法给他们用吗啡了,只能看着他们痛苦地翻滚呻吟,直到死亡。
“是的,先生。”助手那双躲在厚镜片后面的眼睛充满惊恐,外面是乱糟糟的吆喝声和命令声,守卫部队已经进入全面戒备。
助手问Ecthelion:“少校先生,还有必要吗?”
“你先帮忙抬担架吧,别再抱怨了,你会感谢他的。对了,那家伙呢?”
“我们南面是罗马尼亚人?”专心致志缝合断腿皮瓣的军医突然说。
一队卡车冲出迷雾,一群补充兵从卡车上跳下来,他们被派来加强对医院的保卫。Glunz也在这些人当中,他左手提着一个行李包,右手拿着一张皱巴巴的调令,背上背着全部装备,还有Egalmoth缴获的那支莫辛纳干。“少校军医先生。”勤务兵老老实实给Ecthelion敬礼,“这是我的调令。”
空中充斥着飞机引擎的轰鸣,手术室里可以听见听见远处隆隆的声响。一个小时接着一个小时,这种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变得像雷鸣般响亮。这种巨响从北面而来,俄国人应该在那里达成了突破。但很快,南面也传来了同样的声音——那里也出事了。
Ecthelion说:“我想和上帝赌一赌。”
“睡一会,一切都会好的。”伤兵流着眼泪点了点头,护士过来给他注射麻醉药,在药效发挥作用的那几分钟里Ecthelion一直温和地看着他,直到他闭上眼睛。
Ecthelion什么都没说,怕人的神情出卖了他,他独自一个人回到手术室,一面检查新来的伤员,一面竭力思考关于Egalmoth的事情,但是他几乎无法冷静地思考。或许他再也见不到Egalmo
ion发现自己很难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医疗器械上,躺在他面前的士兵有着一头金棕色的头发,这一点很像Egalmoth,然而他还是太年轻,骨骼肌肉并未像Egalmoth那样发育完全,惨白的面孔一幅稚气未脱的样子。或许这是他的第一战,Ecthelion想着,但是他没什么机会了。受伤的士兵大腿根部是一团肉酱和破碎的骨头,伤口对于他那瘦弱的身体来说太严重了,如果在和平时期的夏绿特医院Ecthelion很有把握能保住他的性命,现在他根本不可能投入那么多的时间和资源。截肢能让这个人再拖上几天,如果出现奇迹的话能熬到回到国内医院休养,也许可以活下来。可是他到眼下为止所经受的种种痛苦,比起他将要经受的折磨简直算不了什么。现在他神经麻木,知觉也没有了。再过一小时,他将由于无法忍受的剧痛而成为发出尖叫的一捆东西。而且将来的很长时间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使人发狂的折磨。
伤兵这时努力转过头眼睛看向军医,他张开嘴,几乎没有声响地说:“救救我。”
一个三等兵调至战地医院服务,这道命令居然是师长亲自签署的,Ecthelion不得不对Egalmoth的手眼通天肃然起敬。Glunz却苦着张脸对他说:“军医先生,请您千万不要再赶我走了,就这几个星期我已经换了三个单位了。”
Ecthelion在他面前蹲下,紧盯着他的眼睛,说:“你相信我吗?”
助手和护士不安的对视了一眼,战战兢兢地继续手里的工作。事态越来越严重,医院被安置在远离火线的地方,人人都觉得安全,但隆隆的轰鸣声彻夜不停,越来越响。就连最没有经验的士兵也意识到,他们正遭到一场钳形攻势的合围。此刻,这里依然平静如常,却没有人知道这暴风雨前的宁静还能维持多久。
“别害怕,我会照顾你。”Ecthelion说道。也不知道伤兵是不是听懂了,他好像一个小孩子那样抽抽噎噎地哭起来。